真相与人性

◇李佳慕

罗生门通常被借指人间与地狱的界门。因为避雨,僧人、樵夫和乞丐在此相遇、闲聊:武士和妻子真砂路过山林时,遇到了强盗,真砂被侮辱,武士死亡……电影《罗生门》中,对于凶案的经过,相关人说法不一。

真相只有一个,但每个人讲述时,为了减轻罪恶,都在掩饰,把案件演绎成了一团扑朔迷离的浓雾,而这,也正是影片的魅力。导演黑泽明凭借这部电影在威尼斯影展上获得金狮奖。

在强盗多襄丸的叙述中,他是一个武艺高强,能使女人为之倾倒的英雄。他与武士交锋23次后获胜,用剑杀死了武士。言词中透着炫耀,他认为武士的死,是真砂引诱他的结果。

在真砂的叙述中,她是柔弱无助的良妇,被多襄丸强占,丈夫冰冷、不屑的眼神让她慌乱、不堪,恍惚间用匕首刺死了丈夫。尽管被侮辱了,但灵魂一直忠于丈夫。突出自己的可怜。

死去的武士附身于做法的女巫,他强调多襄丸还算有情义,而真砂却是个放弃丈夫跟强盗走的“荡妇”。他俩离开后,自己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用真砂的珍珠匕首自杀。突出妻子的不贞和自己的委屈。

按理说,作为旁观者的樵夫说的应为真相,然而他的话也不可全信,因为,他只字没提那把昂贵的匕首。

电影以多角度叙事方式解构凶案,探讨扭曲事实真相背后的人性:人总是倾向于说对自己有利的话。而谎言,不过是一种掩饰自己脆弱的手段。多襄丸、女人、武士撒谎都是为了自己看重的:英勇、贞洁、尊严。然而,即使谎言的漏洞可以填满,内心会平静吗?

我想,影片展现谎言不是为了揭示人性之恶,我们不能因为那些谎言就不再信任他人,人性本善,万事有因。影片当时的背景,是战乱、天灾、疾病,电影关注的是谎言背后人性的脆弱,比如女子为贞洁所羁绊；而樵夫隐瞒了拿走匕首的真相,是为了生存。

故事最后,当乞丐拿走弃婴的和服和护身符,樵夫愤然道:“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但乞丐反问:“那把匕首,你把它怎么了?”樵夫沉默,既然每个人都不清白,谁又能去审判他人?

大雨或许涤荡了心灵,樵夫决定抚养那个弃婴。他对僧人说自己家中有六个孩子,多一个也一样,僧人表情复杂,反省之前对他的不信任。雨过天晴,樵夫抱着婴儿离去。

镜头又对准罗生门,仿佛在告诉我们:或许,人性的弱点很难克服,但人性的美好也会永远存在。愿每个徘徊在罗生门前的人,都能完成灵魂的觉醒,完成由恶到善的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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