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说库布里克是电影史上最伟大的导演之一,或许不会有人反对,他成就卓著,不断被当作研究对象,但库布里克很少谈论自己的作品。人们不知道“奇迹”如何诞生,库布里克本人似乎很享受这种“神秘”。所以这一部名为《库布里克谈库布里克》的纪录片就显得弥足珍贵——它收录了这位大师的珍贵的采访,其中包含电影作品解析甚至还有哲学论述,虽然只有70多分钟,内容只有不长的几段录音、他人对库布里克的评价,以及库布里克在拍摄现场的照片,但这部纪录片对于人们深入了解库布里克独特的电影世界和魅力,已属难能可贵。即便不是电影专业的人,看这样的一部纪录片,也能受益匪浅。
在外人看来的“奇迹之路”,对于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本身,或许并非奇迹。库布里克认为,谈“为什么要拍电影”“电影好在哪里”这样的问题是艰难的,“就像你永远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爱上了一个女孩,为什么会和你的妻子结婚”。看完《库布里克谈库布里克》我们或许可以有一个勉强让人满意的概括,那就是一种被真挚的热爱燃烧着的理想主义,和为了这理想主义从未停息的努力探索。
理想主义总是与完美主义相伴而生。所以或许很多跟库布里克合作过的演员都会对他“咬牙切齿”。从主演《斯巴达克斯》的柯克·道格拉斯开始,有太多人都说这位导演是“疯子”、是“虐待狂”。纪录片里有一段特别搞笑的场景,是一位乐队指挥接受采访。他说当时为了拍一个镜头,他指挥乐队整整演奏了105遍,“其中只有第二遍是完美的”,但是库布里克一直要求他们反复重演,拍完第105遍之后,指挥终于愤怒地扔了指挥棒,上前“揪住库布里克的领子,想要把他扔出窗子去”。当然也有演员认为无论如何,拍库布里克的电影都是值得的,《发条橙》里饰演阿列克斯的马尔科姆在拍片中数次受伤,但面对镜头,他依然觉得“很值”,并且为影片被禁愤愤不平。
完美主义者的探索之路无疑是艰难的,尤其是对于拍电影这样一个浩大的工程而言。库布里克愿意“控制”,他希望控制拍摄现场的一切细节。他把拍电影比喻成打仗,他认为,拿破仑要打仗,一定要精确计算好所有一切,行军速度,各个地点之间的距离等等,有了精确计算才会有胜利。纪录片里有一个细节,库布里克谈到自己如何为影片选服装设计,他首先摒弃的是让在艺术学院里学过一点皮毛知识的服装设计师来操刀,他认为那是“愚蠢”的。他收集了无数的画册,把反映同一时代的画作集合在一起,他用魔方绘画作品来为自己的电影设计服装。时代的气息于是滴水不漏地呈现在了影片之中。还有一个例子,拍《全金属外壳》前,库布里克找了成千上万有关越战的照片和总时长超过100个小时的越战纪录片,这样的资料掌握和研究,或许使他“比真正参加过越战的人还要了解越战”。
当然,把《全金属外壳》拍摄成越战经典片的原因,还不仅仅是强大的资料准备,还有对战争的深刻思考。库布里克在描述越战时,采用了一种黑色幽默的手法,将恐怖化为怪诞,将悲怆化为幽默,比如训练营教官歇斯底里的叫喊、《军旗报》报社办公桌上的史努比狗与街道上的玩具炸弹,还有片尾美军士兵合唱的卡通歌曲。当看到美国军人唱着米老鼠歌曲走过还在燃烧的越南废墟时,观众或许已经意识到,这不仅是一部小丑个人的史诗,也是越战美军的一部史诗。库布里克的深刻在于能把战争对于个体生命的荣耀、伤害和人本身的处境、战争的伦理等等并置思考,因此余味无穷。
同样的深刻思考贯穿在库布里克几乎所有作品中,《2001太空漫游》中人与机器的控制与反控制,《发条橙》中人性潜意识之恶的影像呈现与反思,都是基于人类困境展开的思考。其作品因而具有了一种思想美学的魅力。我至今记得当年看《发条橙》时,面对没有任何来由的人性之恶时的目瞪口呆。而库布里克寄寓其中的还不仅仅是对隐藏在每个人潜意识里的人性之恶的警觉,还有对个体自由意志的剥夺与反剥夺的警觉。如他所言,“人们都有一个堕落的边缘,然而,大家对此有多坦诚却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思考基点,显然能触动人心。
库布里克认为,无论怎样的时代,理性和文明之下,永远都涌动着非理性,涌动着冲动、暴力和人的动物本性。这正是一切故事的冲突所在。把一个好故事拍成电影是奇迹,而要实现奇迹,是无比艰难的。库布里克以雄强而锐利的创新能力拓展了电影表现的边界,同时并未陷入“创新的偏见”,而是在传统和经典中不断汲取营养。库布里克于是成为库布里克,奇迹于是成为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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