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无人的电影院 开了一场演唱会

上周五，我守在电脑前等一场线上演唱会。

很久没有这样的热情了。记得上回完整看完一场直播的演唱会，还是2014年末的“i/o”跨年音乐会。

这场演出和火遍全球的“同一个世界:团结在家”慈善音乐会是前后脚，说句得罪人的话，我觉得它更值得一看——“刘若英陪你”线上演唱会。

原本在今年规划了4场“飞行日”巡回演唱会，但因为疫情全数延期。为了弥补歌迷的遗憾，刘若英决定用直播的方式，办一场线上演唱会。

这场演出的预热和举办方式，都很“刘若英”，低调，素雅，安安静静的。

开演前，刘若英在微博上发布接地气的vlog，穿梭在台前幕后，教你如何辨别现场的工作人员，“看见我走过来低着头闪开的就是工作人员。”

直播从上周五晚19:30分开始。虽说是直播，现场也没有观众，但演出的设备齐全堪比大型演唱会，直播间自带歌词，算是享受到了“云KTV”的最高待遇。

刘若英还打趣说：“今天的工作人员好像比小巨蛋还要多，大家都来了，是不是因为没事做？”

在唱到《后来》的时候，刘若英在荧幕的那端张开双臂邀请所有观众合唱，然后声带就自启动哼出了那段熟悉的旋律，那种感觉太奇妙了。

可能有些人还不知道，“刘若英陪你”这场线上演唱会，其实跟电影也有着很深的渊源。

演出的场地是台北的一个旧戏院，直播画面里能看见台上摆了很多胶片盒，四周贴满了手绘电影海报。

之所以这么安排，除了刘若英本身是电影人外，还因为刘若英出道初期，同样在台北的一家戏院登台唱过歌。她当时唱的是电影[少女小渔]的主题曲《决定》。

演唱会中，刘若英翻唱了很多歌，都是那些曾影响过她生命的重要歌曲，其中就有张艾嘉的《爱的代价》，而她就是[少女小渔]的导演。

昨天中午刘若英发了一条微博，贴出了电影[少女小渔]的剧照和演唱会现场的照片，配文写着：

1994年在纽约拍摄少女小渔时

我记得当时拍摄这张照片的心情

徬徨 却又坚定地等待

2020年在新竹老戏院直播前

我还是

徬徨 却又坚定地等待

看过[少女小渔]的人，对这张剧照一定不陌生。那是电影开场不久，刘若英饰演的小渔坐在曼哈顿大桥下，等待着爱人江伟。

[少女小渔]是刘若英的电影处女作，首张专辑也叫作《少女小渔的美丽与哀愁》。可见它对刘若英的意义重大，可以说没有这部电影，就不会有这场“陪你”演唱会。

时光荏苒，一晃二十余载。那个一身邻家打扮，白衬衫阔腿裤，再加白色球鞋的刘若英，模样看上去是一点没变，她还是当年那个善良清纯的“少女小渔”。

▼

近年来刘若英转型做了导演，也很少再拍戏了，或许很多00后对刘若英的印象只停留在歌手。其实刘若英在表演方面的成就更高，各种奖杯拿到手软，经典角色一箩筐。

“得那么多奖干什么啊”

比如电视剧《粉红女郎》里的“结婚狂”方小萍，这种“待嫁大龄女”的形象后延续到了电影[征婚启事]中；

[天下无贼]中边哭边吃烤鸭的“贼婆”王丽，完全教科书式的表演；

还有[双瞳]中寻求解脱的妻子，获得了金像奖的“最佳女配角”奖。

但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也跟刘若英本人气质最契合的角色，还是最初的少女小渔。

鲜红的背景下，一个穿着红裙的少女蜷缩在墙角，手捧花束，目光凝滞，表情惶恐，怯生地望着外面的世界。

[少女小渔]海报

张艾嘉第一次见到刘若英是1993年，在滚石唱片的一次活动上。

当时的刘若英还是陈升的助理，一门心思想要出唱片，没考虑过拍电影。

她左边背一把吉他，右边背一个伸缩喇叭，双手拉着两个行李箱，整个人弓着身子往前走。张艾嘉看到后就在心里想，这样一个柔弱的女生，却感觉蕴藏着无穷的能量。

[少女小渔]原本是李安的项目，可是他太忙了，就转为制片，让张艾嘉来执导。

拿到[少女小渔]的剧本后，考虑请谁来演女主角小渔，张艾嘉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了刘若英的样子。

于是她把这个提议告诉了李安。李安当然不认识刘若英是谁，所以让她拍几张照片寄过来看看。

刘若英图省事，直接站在滚石唱片公司对面的国父纪念馆照了一些生活照寄过去，梳两条辫子，白T恤配牛仔裤。

很普通，一点也不时尚。但张艾嘉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然后说服李安和徐立功，就决定是刘若英了。

小渔(刘若英 饰)是九十年代移民潮中从中国大陆来到美国的一员，但是她没有绿卡。

她在一个车衣厂打零工，只要移民局的人一来检查，就吓得丢下手头的活儿，赶紧跑到顶楼躲了起来。

小渔想要留在美国，是因为她的男朋友江伟(庹宗华 饰)。江伟来美国留学，空闲时间在海鲜市场打工。

为了让小渔能够拿到绿卡留在美国，江伟想了“假结婚”这么一出。找一个美国男人领证，然后混过移民局的面试，顺利拿到绿卡。

美国人马里奥是个作家，一个落魄的左翼知识分子，滥赌酗酒猛吸烟，生活一团糟，欠了赌场一大笔钱。经人介绍，江伟找到了马里奥。

江伟答应给他一笔钱还清债务，马里奥答应和小渔假结婚。双方各取所需。

马里奥和小渔假结婚后，为应对移民局的人突击检查他家，保险起见，江伟让小渔搬到马里奥那，腾出一间小杂物间让小渔暂时住下。

人来人往的纽约，江伟和小渔瞬间就被淹没其中，毫不起眼。

江伟和小渔这种在异国孤立无援，艰苦奋斗的状态，张艾嘉很能理解。因为[少女小渔]在纽约拍摄期间，她本人作为导演就是这么过来的。

有一天小渔趁着马里奥出门买东西，收拾了他脏乱的房间。可却让马里奥大发雷霆，“我花了十年才把房间弄成这么乱，结果你花了一个小时就把它收拾干净了。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收拾我的房间了。”

小鱼被吓坏了，赶紧道歉。马里奥也感到很沮丧，他对小渔说你不要道歉，“应该道歉的是我，抱歉让你吃我煮的东西，抱歉让你住在这么乱的房间里，抱歉让你和我假结婚，只为拿到这个倒霉国家的绿卡。”

这个冲突是一个很明显的隐喻，有些人生来就有的东西，总有些人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得到。不过这么一闹，倒是打破了隔阂，拉近了马里奥和小渔间的距离。

随着马里奥和小渔的关系日益见好，江伟和马里奥的妻子丽坦就越是愤怒。

江伟和小渔之间开始出现裂痕，两人互相猜忌。江伟甚至在失控状态下揍了马里奥一拳，让小渔左右为难。

磕磕绊绊中，小渔终于熬到了移民局的面试，眼瞅着临门一脚，她却决定放弃。

因为她觉得江伟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拿到绿卡和他在一起便失去了意义。马里奥劝她别因为江伟的想法而改变自己，“你应该在这时候学一学，多尊重你自己。你爱江伟，你会跟他一起结婚。”

小渔准备从马里奥的住处搬走，回到江伟身边。剩下马里奥独自一人在家时，他再次感到了寂寞。

在和小渔的短暂相处中，他也被改变了，想要抽烟，转念一想又熄灭，然后破天荒地收拾起自己的房间。

小鱼最后一次来到马里奥他家，想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可是发现马里奥病倒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小渔本打算留下来照顾马里奥几天，这时江伟打来电话，“我就在楼下附近等你，而且只等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后你不下来，我就先走了。”

跟江伟走，还是留下来照顾马里奥，这本是个无解的题。不过天意代替了小渔安排了最后的结局，马里奥离开了，江伟也离开了，小鱼她愣在了原地。

来自中国的男朋友和美国的假丈夫，小渔在那一刻同时失去了两个男人，但却找回了自我…

这就是[少女小渔]的故事，一个少女蜕变成女人的过程。

在两个男人的“帮助”下，小渔由稚嫩青涩走向成熟稳重。

江伟带给小渔热烈的爱情，也有着冲动和自私的一面；马里奥给予小渔尊重和理解，从他身上看到了生活的智慧和隐忍。

江伟把蟹爪留给小渔，蟹黄留给自己，然后对她说，“嫁给六十岁的老头还他妈挺光荣”；马里奥做饭给小渔吃，也爱吃小渔煮的中国菜，对她说，“小渔你是个好孩子。”

一个教会了小渔什么是爱情，一个教会了小渔什么是自我。

而小渔的形象从未变过，始终是善良的、温柔的、勤奋的，并且她开始学会独立思考，不再逆来顺受，有了对外界对他人的评判标准，也有了话语权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她完全有能力独立生活下去。

▼

第一次看《少女小渔》，会对其中关于爱情的解构和自我的觉醒感兴趣，也会被“青春真令人讨厌”“我是个快乐的死人，你是个不快乐的活人”这样的台词所吸引。

归根结底，还是诉诸个人情感。

只是这回重看，置于当今的语境下又是另一种感觉。

会发现电影[少女小渔]还是保留了严歌苓小说中关于“超越文化障碍的内心沟通”这一主题，主要体现在小渔和马里奥这组人物关系中。

就像电影中多次出现的马里奥和小渔互相道歉的场景，直到两人达成共识，“我没有什么要对不起的。”

不同国家，不同文化，不同语言的人，不放弃寻求一种超越个人的共处方式，只发自内心。因为人类共同的情感可以将他们紧紧相连。

回到刘若英这场演出的本身，它起到了同样的作用。

《这个世界》开场，《快乐天堂》收官，这两首歌的顺序是刘若英精心安排的。目的是通过这两首歌为全球加油，衷心期望全世界都能走出这次疫情的阴霾。

我们的世界

并不像你说的真有那么坏

你又何必感慨

用你的关怀和所有的爱

为这个世界

添一些美丽色彩 ——《这个世界》

我们都知道，这次疫情对于中国电影的打击是巨大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年初至今已有5328家影视公司注销或吊销；天津橙天嘉禾银河影城闭店。

伴随着坏消息的是无声静默。这样一场开在影院的演唱会，多少能带给我们一些安慰和鼓励。

还是没有人发声，但是有人已经在歌唱了。

原标题：《她在无人的电影院，开了一场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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