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有轻微剧透,但基本无碍电影观赏
8月12日,女性题材影片《送我上青云》(下称《上青云》)在京举办首映礼,监制兼领衔主演姚晨,编剧兼导演滕丛丛,影片主演李九霄、吴玉芳,特别出演袁弘,制片人顿河和一众影片幕后创作者悉数亮相。首映礼围绕“送给当代女性的一封情书”展开,导演滕丛丛更是现场送“情书”,感恩所有影片的助力者。电影凭借独特的观察和独具特色的呈现方式,大胆地展现了当代女性勇敢追寻自我的特征。
电影点映后,凭借此片“双新人”组合出道的姚晨、滕丛丛,大方分享了影片的创作初衷。《上青云》聚焦女性群体,以女主角“盛男”的视角展开,围绕亲情的和解、爱情的追逐和自我的找寻不断深入,层层递进,逐步剖开现实社会中女性生存问题。有现场观众激动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影片勇敢地表达出盛男对于她自己欲望的诚实,这在中国的银幕上是前所未有的。”
在首映礼最后,几位主创纷纷用一个词来概括这部即将于本周五(8月16日)公映的电影。首届中国电影“百花奖”影后,在电影中饰演盛男母亲的吴玉芳给出的是“理解”;姚晨给出的是“诚实”,“如此诚实地展现一个女人的爱欲纠结。”滕丛丛第一个接过话筒,在她看来这是部“勇敢”的电影,“女性视角的电影本来就不多,你可以把《上青云》看作是一段女性的“追性”之旅,但归根结底大家会看到在女性心底保留的还是那一份爱。”
滕丛丛
【对话】
“很少有人会去尊重女性第二性征”
澎湃新闻:作为编剧,当初你怎么想到了这个故事?有哪些触发点?谈谈电影的剧本创作。
滕丛丛:我是1985年生人。在自己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对这个世界有很多愤怒,很多的想不明白。比如明明在做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不被理解,或者被认同?明明很努力,但事情还是很徒劳。我开始反思人生,开始发问,很自然就想写点什么。
澎湃新闻:之于青年导演而言,上手第一部处女作,往往是自己来写本子。你觉得目前中国电影市场对青年导演友好吗?
滕丛丛:没错,我没有钱去请编剧(笑)。另外,青年导演第一部作品一般都是自己想说的话,会偏重自我表达,自己写也更顺手。目前电影市场对青年导演特别友好,我刚毕业那几年,市场上的青年导演扶持计划往往有名无实,但这两年基本上,只要你能拿出一个好故事,就不愁找到好的投资。
这个剧本写了三四年,从2013年到2017年,这个过程也是我慢慢成熟的阶段,从自己诸多的不满到逐渐开始理解身边的人,他们也有很多不得意和不得已,人也慢慢变得宽容起来,这是我最终愿意完成剧本并把它拍出来的根本原因。
澎湃新闻:关于女性主义、女性视角的电影,你之前比较认可的作品有哪些?在你看来,国产电影中此类影片长期“缺席”有哪些原因?
滕丛丛:我喜欢的女性电影有梅丽尔·斯特里普、妮可·基德曼的《时时刻刻》,费里尼导演的《卡比利亚之夜》,阿莫多瓦导演的《关于我母亲的一切》,都是外片。之前国产影视作品中讲到女性多偏于边缘群体,比如讲农村妇女苦大仇深的故事,被拐骗、被家暴。但中国城市化进程这么多年,城市中有一份自己的职业,并为之独立奋斗的职业女性在人口统计学上也是一个很大的群体,她们之前的形象一直是缺失的,模糊的。有的话也多偏于小妞电影中的谈情说爱、霸道总裁,或者是电视中的婆婆妈妈,婚恋关系,我觉得这些其实都挺片面的。
这个原因在我看来是我们一直活在男权思想之下,之于女性的要求三从四德等等桎梏太久了。尽管历史在前进,也提出男女平等的理念,但这更多是之于女性在劳动付出,同工同酬意义上的平等。是女性走向社会,要像男人一样付出,进而有经济来源以获得的平等。而在第二性征上,世人对女性的尊重已然是很少的。
澎湃新闻:你个人怎么看待女权主义?
滕丛丛:所谓的女权主义的提出,平权是应有之义。除了女性的第二性征应该被尊重,所谓“我像一个女人一样活着,而不是一个东西,一件摆设”。同时我也认为男权思想统摄下,之于男人本身而言也不平等,他们必须取得事业成功才是所谓“成功人士”,而家庭的幸福美满、个人的趣味与才华都不能被定义为人生的成功,这同样很狭隘片面。
所以说《送我上青云》是女性电影我不反对,说我们的电影是女性视角也没错,中国电影市场上应该有不同的看待世界和社会的视角,如此以来才会更多元,更繁荣。既然“女人能顶半边天”,那么人们也是不是也应该从那些男性自以为是的视角中跳脱出来,看看女性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角度?
澎湃新闻:男权思想、男性视角在过往国产电影中有哪些体现,能否举个例子?
滕丛丛:这太多了,很多时候完全是无意识的流露。比如《港囧》中徐峥饰演的角色,一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当事业取得一定成功后,又想捡起自己的初恋。这是一部喜剧电影,徐峥饰演的丈夫也不能说是个负心汉,很多时候电影都在表现他的无奈甚至是妥协,观影者也并不会对他有所反感或者说谴责,但这事儿如果设身处地从从他太太,赵薇饰演角色的视角来看,这就是一种渣男的行径。中国电影市场上,尤其是商业片领域,里面的女性形象经常都是功能性的存在,没有自己的灵魂世界,只是起辅助男性成长的作用。
姚晨 饰 盛男
“记者身上有种悲壮的美”
澎湃新闻:盛男这一角色身份是记者,对于展现这一职业的女性,你有哪些观察?
滕丛丛:记者这个身份我当时做了很多调查,也跟着一位做社会新闻的女记者到河南一个城中村做暗访,观察她的工作状态和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带出的职业特征。我觉得记者身上有一种悲壮的美,在理想和现实的碰撞之间,他们屡败屡战。这些人大都内心清高,有文人精神,但可能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多了,也都看上去能言善辩,不过在人情世故上也并不是那么敏感,甚至很大条。通过这些素材收集,我才有去创作盛男这样一个记者的底气。其实姚晨本来身上也有一些做记者的气质,而且她也有很多记者朋友,这次她自己也做了很多功课,在造型上也参考了一位女记者的日常。
澎湃新闻:在人物塑造上,你不仅给了盛男一个女记者的身份,也“让”她患上了卵巢癌,身份与病患一起造就人物的行为动机。
滕丛丛:是的,当初我在写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希望”她患上绝症,人在这个状态下予取予求,如何做出种种抉择往往更有戏剧性。癌症在艾滋病之前就是绝症之王。我看过一本获过普利策奖的书《众病之王——癌症传》,里面有段话我记忆犹新,“癌症不同于肺结核或者流感这样外来病体的入侵,它是我们自身基因的变异,是我们对青春,对永垂不朽,对很多欲望求而不得而来的变异。”这句话很触动我,癌症其实可以提供一个内观的角度。
所以尽管很多文学、影视作品之前都让主角得了癌症,我也不在乎重复。此次盛男得的是卵巢癌,这和女性的性特征有很大关联,电影中她听闻得癌症就傻了,特别委屈地说“我从不乱搞男女关系,我都好几年没有性生活了”。可伍迪·艾伦不有句话嘛,“我不生气,我用生肿瘤来代替生气。”所以盛男身上或有很多郁结,因努力而徒劳带来的郁结,所以才有了癌症这个由内而发的病症,由此我们才能展开故事,让人物一步步解决自己的问题。
澎湃新闻:作为人物塑造者,你怎么看盛男这个角色?
滕丛丛:片中的盛男,她的灵与肉是不能很好地合为一体的,外表上她穿得很中性化,甚至男性化,但内心里她有很明晰、很强烈的第二性征的认知和欲望,也渴望被男人爱。但中国的职场女性很多就是这样,小时候被叫“胜男”,读书的时候被灌输要做个独立女人,即便是到了大学谈恋爱都不被家长鼓励。可到了职场没两年,马上家长就来催婚,“你的事业不重要,你有个好家庭才重要。”没有人为盛男想过,为这样的职场女性想过,在她们走向社会之前,有谁教过她如何做一个柔软的女孩?有谁鼓励她们多去谈谈恋爱?从来都没有。那她们怎么能知道自己要和什么样的男人走进婚姻,以及如何经营好家庭?
澎湃新闻:似乎你对当下职场女性成长史有很多反思,能结合自己的心路历程聊聊吗?
滕丛丛:我们这代80后从小被告知“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家人”,当我们像男孩子一样长大,希望自己事事不要比男孩弱,为了寻求更好的学历和工作条件,多少女性往往要推迟自己的婚姻和生育周期,来换取更好的工作成就和社会地位,但当她们这么努力之后,社会上又出现“剩女”的说法,这不是民间舆论随便说说,甚至一度被官方媒体认可或者说竟然会忽视它本身的歧视,堂而皇之的白纸黑字了。
盛男和母亲吵架
“悲中有喜,喜中有悲才是高级的叙事”
澎湃新闻: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上青云》中棺材的意象,以及疯子的天线锅等设定,让电影又具有一些黑色幽默的色彩,你怎么看?
滕丛丛:棺材就是象征着死亡,中国人过往因为忌讳,其实是没有“死亡教育”的。我们有太多的吉利话,但这些在真正生离死别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死亡是谁的人生都无法回避的,这不该是一个忌讳,而应该是一个我们正视它,面对它,甚至是拥抱它的议题。至于片中傻子的形象,我看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气功热的一个新闻画面:一个大礼堂里,那么多人都戴着个小铁锅在虔诚地“接收来自宇宙的信号”,这场面挺荒诞,也挺震撼的。我就想人类一方面真的很容易陷入一种集体无意识中,同时它又发生在所谓科学昌明的时代,这背后的社会寓意有哪些?可能我并没有想清楚,那索性就用电影的形式纪录下来,纪录本身将这些无意识的东西都拼凑起来,它就成了整个社会风貌的一个缩影,那就有意义的了。
幽默的讲述方式是我本身就很欣赏的,电影一开始就比较沉重,又是生病啊,又是寻爱啊,如果一路沿着这个调子走其实意义不大。人们有时候看悲剧哭,并不是真的被你感动到,而是因为你展现了血淋淋的事实,比如在电视新闻中看到地震后的惨状,哭可能就是一种本能的生理反映。但新闻是新闻,艺术是艺术,艺术如果如此叙事就会显得不够高级,高级的叙事在我看来应该是悲中有喜,喜中有悲的,人生本来就是五味杂陈的。
澎湃新闻:从片头到片尾,盛男其实和戴着小铁锅的疯子和解了,这是否也是在展示她内心的某种和解?
滕丛丛:有些观众看完点映说为什么《上青云》中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但我们想表达的仅仅是男人、女人都是人,是人就都有人性的弱点和缺陷。疯子其实是个非常自由的角色,他同电影中那位著名的画家老李很像,老李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名利双收之后归隐山林,而且岁数也大了,有资历也有资本,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家也不会,起码不会当面指摘他。疯子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因为他疯,大家不会用社会世俗道德和规范来约束他;也因为他疯,他也不会真的在意大家究竟如何看待自己。他们俩各自的那种洒脱,都是盛男内心欲望的投射:她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无法摆脱不被别人的看法所左右的人生状态;她没有取得世俗意义的成功,可以像李老一样不论怎么折腾都可以获得别人的尊重和谅解。这两种自由都是她渴望的,却又都得不到。
澎湃新闻:此次《上青云》的主创基本都是第一次担纲自己的职守,大家合作的状态如何?
滕丛丛:大姚(监制)、顿河(制片)包括我这回都是第一次,当然他们两在业内已经很有经验了,但我觉得他们都是特别赤诚的人,大家在一起做事都是想让让这个片子变得更好,哪怕会有些争论,但出发点都非常干净。可能我们经验上有所缺失,但大家心态都非常好。虽然像摸着石头过河,但每天大家都斗志满满,剧组的工作状态特别纯粹。
澎湃新闻:盛男在片中有着多段爱欲纠结,在剧本创作阶段,在电影拍摄阶段,你同主创间有哪些交流?
滕丛丛:是的,这次在拍摄上的确尺度很大,我们拿去审查的时候当然也做了一些删减,但它依然是中国影史上第一次在大银幕上展现女性自慰的场面。片场拍摄时,大姚特别担心自己的床戏,见我就问导演、导演,我们该怎么拍啊?那我只能笑而不语,内心OS:我是个新人,连电影都没拍过,何况是床戏?(大笑)所以那场床戏是大家商量着拍的,我在片场也非常羞涩,甚至不敢正视监视器,现在回想起来这个过程真挺不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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