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无法凝视你的双眼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人在匆忙之中一路向前，总有一段时间会把记忆束之高阁。也许只有身处病痛和孤独的生命低谷，才会想起回望过去。而当回忆蔓延，旧日的时光居然就如此一点一滴，流淌过心里的沟壑，抚平了心里的伤痛。

西班牙著名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痛苦与荣耀》，就是这样一个对人生极度温情的

故事。其实影片并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最打动人的是回忆里的温暖，是生命个体真实的生活和情感。一个久已不能工作的导演，遭受着身体各种病痛和心理极度抑郁的折磨，那一张历经沧桑的脸，那一双容纳了万千柔情却依然清澈的眼睛，一开始就如此打动人。

影片就是从这个饱受痛苦的老男人萨尔瓦多的日常生活开始。一切都是日常，琐碎、无聊，孤独、痛苦。改变起因于萨尔瓦多30年前执导的一部电影被作为经典影片修复重映，于是他找到了决裂30年的影片主演。主演是个瘾君子，痛苦中的萨尔瓦多开始尝试海洛因，于是，回忆一点一滴回到脑海……

回忆的时间基点是“现在”，过往人生一段段交叉进来，与现实反复交织。萨尔瓦多和当年影片主演的决裂与和好只是人生的一条线索，这条线索用“戏中戏”的方式，通过主演在舞台上讲述萨尔瓦多的一篇文章展现，包含了同性之爱、毒品、离别、重逢。导演将他原本影片中放置在前台的这些欲望和传奇隐到了故事背后。

另一段更为重要的回忆则是童年。小萨尔瓦多在林中河边，妈妈和邻居们一边洗衣服晾被单，一边唱着动情的爱情歌曲，清澈的溪水照着清澈的眼睛，林中风吹草木，歌声起伏悠扬。即便和妈妈一起搬到父亲工作的地方，只能住在“洞”一样的家里，童年也满是温馨。其实童年的回忆又包裹着三条线索：一条是母亲，一条是神学院唱诗班，另一条是粉刷匠。贫穷的孩子想上学只能去神学院，萨尔瓦多不得不去，却在唱诗班里被发掘了艺术天分；粉刷匠不识字，小萨尔瓦多当起了他的识字老师；母亲终身操劳，父亲去世后想搬到马德里和儿子同住，却被拒绝了。

每一段回忆都是包容，都是和解，都是美好和遗憾交错缠绵的万千柔情。母亲去世前和萨尔瓦多说起自己想到马德里照顾儿子却被拒绝，“心里伤心”，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萨尔瓦多说自己能感受到母亲并不以自己为傲，“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并不喜欢，对不起”，平淡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不管是误解还是错过，一切都成过往。而和粉刷匠的美好回忆，更是通过50年后一张速写画的重现而格外让人欣慰。50年前萨尔瓦多坐在天井下看书，粉刷匠画下了这个画面，50年后萨尔瓦多在一个展览上买到了这张画，读到了画面背后粉刷匠写给自己的信，流下了眼泪。那是一切短暂的美好和长久错失的遗憾带来的百感交集的泪水。

整部影片徐徐道来，不急不缓，始终贴在人物内心，像是一曲舒缓却内蕴丰富的交响乐。遗憾的只能成为遗憾，美好的永远都是美好，即便如此，当记忆中的一切在痛苦而寂灭的人生低谷被激活，萨尔瓦多依然被往昔的荣耀激活了：他开始积极求医，尽量治好身上的病痛；他不再封闭，向人敞开心扉说起往事；他开始重新写作，想要记下记忆中那些珍贵的瞬间；他从拒绝凝视转变为凝视，那一双饱经沧桑却依然澄澈的眼睛，凝视着过往和现在，一点一滴获取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这里的荣耀显然不是自己曾经取得多么大的成就，而是那一切回忆交织出来的令人悲欣交加的岁月。

“直到我无法凝视你的双眼，直到我无法敲响你的心门。”《痛苦与荣耀》用渗透在人心里的绵远而深幽的情感，呈现了人之为人的痛苦与荣耀，也为每个人都会遇到的生命困境提供了一条可能自我解救的路径：当一切痛苦与荣耀落幕之后，当病痛和孤独即将吞没过来，人依然可以、如何才能继续一往情深地生活下去。

新闻推荐

演员不该被限于只演电影或剧集

由张震、倪妮领衔主演，著名导演林玉芬执导的剧集《宸汐缘》上周开播，两位主演颇受关注——这是张震出道二十多年来首次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