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一日闲过

□黄冬松

整天忙忙碌碌，日子一天一天飞逝而过。

有个两天的时间，我曾尝试着歇息一下。没有把单位的材料和专业书带回来。 在家上上网，看看休闲杂志，和女儿聊聊天，运动运动，很是惬意。晚上，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把一直想看却没有时间看的电影《无问西东》从头到尾好好地看了一遍。第二天早晨醒来，突然发现无事可做了，可又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有做，有点烦躁。吃饭，睡觉，晃晃悠悠，两天的时光就这样悄然过去了，实在有点可惜。

“不奋发，则心日颓靡；不检束，则心日恣肆”。想起微信上的那些心灵鸡汤，在一再教导我们淡泊、休闲、养生、简单、自我的同时，又恰似缓释的毒药，在麻痹着什么——如此行事，有一种叫做意志的东西正在无形中被稀释、被淡化，在寻找自我的同时，我们恰恰失去了自我。试想，哪一个努力的人生，不是在纷繁复杂中拨开云雾、锤炼智慧？

于是，在迈向中年的余晖里，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晨起，先跑步去。说来惭愧，此项目现在近乎荒芜了，但还是捡起来，坚持，与霞光相约，与清晨对话，迎来一天的神清气爽。

前两天，一位长我几岁的老同事真诚地劝我，我们工作了几十年了，前景已经明晰，在生命的归途，该放松放松了。与我一般年纪的人，大多已在享受岁月的回馈。我也想放松，“三月桃花，两人一马，明日天涯”。可已经习惯了这一份轻微的沉重。还有，我想起德国诗人赫尔曼·黑塞的话：“在这世间有一种使我们感到幸福的可能性，在最遥远、最陌生的地方发现一个故乡，并对那些极隐秘和难以接近的东西，产生热爱和喜欢”。越来越觉得，法律的田园，就是我久违的故乡，我就是那寂寞的原乡人。无论是以前从事刑事审判，还是现在从事民商事审判，宛若在青山外的客路上行走，在绿水里行舟，一路辛劳，一路徜徉，一路曲折，一路绽放。每每顺利办结一个案件，特别是抓住一个关键点，问题迎刃而解，那时候，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成就感。而后，再总结一个知识点，或者把案件审理中运用的裁判规则提炼、整理，在媒体上发表，有一种淡淡的喜悦。虽然为时已晚，才疏学浅无力深度加工，但是我认为，现在还是最好的时候。岂能错过？！

我不喜欢借书看，看到一本好书，想方设法买下来。有一次，在网上购买了一本关于民事诉讼的书，被一位同事带走了。我又买了一本，又被另一位同事拿走了。结果，我又买了一本，在扉页上署上名字，这才安心。灯光夜深，一壶清茶，那一缕书香，那一份问题解决后的释然，也许只有同道之人才能深深地领会。枕头边，总是堆放着书和报纸。有时候，哪怕来不及看，只要有书相伴，随便翻翻，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而后安然入梦。有时担心，日后眼睛老化，还有那么多书来不及看，怎么办？唯有趁现在年富力强，挤时间，阅读、阅读！

我还有个习惯，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工作中发现需要解决的问题，赶紧记下来，回家后再查书、查资料。日积月累，现在已经列了1400多个问题，而且大多已经解决；我也喜欢哲学、文艺，发现闪烁思想菁华的或者唯美而深情的词句，也赶紧记下来，目前也积累了9本。在紧盯着枯燥的法律条文之余，这些诗意的滋养，让我悦之无因，对自己，对世界。

尽管有时触类旁通，融会贯通，但是现在，还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不是矫情。工作中，关于知识产权，其中著作权、商标权、专利权，既高大上，又贴近寻常的生活，看似简单，可一旦遇上新问题，往往无先例可循。最棘手的建设工程类纠纷，不光要懂法律，还要理清一项工程从一砖一瓦到高楼大厦的具体流程，建筑、监理、造价、鉴定、财会、审计，涉及诸多专业知识。最大的恐慌，是以外行面对内行。而法律的本身又存在许多更新与不确定。不以谦卑的心，去吸纳和汲取，我们的判决怎能让人信服？

“我知这世界，

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

然而。”

——这是日本小林一茶的俳句。它提醒我，别想那么多，老老实实地坐下来，一盏灯、一支笔，一本书、一壶茶，足以支撑中年的苍凉与坚韧。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再也不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扰乱心志了。

沉浸其中，染上职业的毛病。喜欢发现问题，推崇本质，最反感心术不正，最忌讳思路紊乱，不轻易相信，但更多地是思考，如何保持匠人的心性，以及对独立生命的自我把持。

那个深秋的日子，回到故乡。在烟波浩渺的大湖之滨。友人说，我们只是这岸边的一束芦苇。或者说，是一粒尘埃，随风而来，又在这水汽的裹挟中悄然离去。是啊，余生真的很短很短，身边的人和事，来的来，去的去，余生按照每天每小时计算，真的很贵很贵。有人说，最简单却也是最难的事：少熬夜，多看书，多喝热水，多运动，用心爱一个人。我想说，不管怎样，反正每一天都不能闲着，总要有所作为，有所行，有所止。

“若有人知春归处。唤取归来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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