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让悲伤终结

对于国内绝大多数乐迷来说，蒙塞拉·菲格拉斯是个稍稍有些陌生的名字，她是加泰罗尼亚早期音乐女高音，维奥尔琴大师约第·萨瓦尔的妻子和重要的合作者。如果你看过电影《日出时让悲伤终结》，你肯定会迷上那些属于萨瓦尔家族的音乐，迷上蒙塞拉·菲格拉斯那空灵、高贵、诚挚、神秘中透着古朴的歌声，她的声音里有爱，有悲伤，有渴望，有阳光明媚青春动人，更有罕见的尊严和优雅。

那张堪称经典的摇篮曲精选《NinnaNanna1500-2002》，时间跨度长达五个世纪，而在地域上则几乎贯穿了整个欧洲。从葡萄牙民谣到温柔的英国歌曲，从爱琴海岛屿到撒哈拉沙漠边缘贝伯乡村的传统歌谣，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和英国巴洛克时代的歌曲，到希伯来和西班牙加泰罗尼亚无名氏所谱写的歌谣，从十九世纪作曲家法雅、穆索尔斯基和马克斯雷格的作品，到当代作曲家帕特所写的两首歌曲，无一不是来自亲情的美学体验。在众多演奏名家的烘托下，蒙塞拉·菲格拉斯用她充满魔力的声音，准确表达了各个摇篮曲的忧郁、哀怨与愉悦。摇篮曲就像时间的魔法，在野草的时代为我们拯救着绿色，聆听它，每个人都会从中发现童年，发现那种感人至深的纯真和梦想。

菲格拉斯的音乐介于歌剧与乡村牧歌之间，并将二者完美地结合起来，她演唱蒙特威尔第的牧歌和加泰罗尼亚传统的圣诞夜歌，同样都是一种自然的升华，借助当代非凡的音响技术，你可以听到春天的芳香和阳光照耀的土壤，当然，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是，你得学会打开心灵的耳朵，然后慢慢进入音乐的奇境。在菲格拉斯的唱片中，我喜欢的是《女性之光》。这是一张向古代女性致敬的唱片，也是关于女人的音乐故事。十五首古曲涵盖了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代，意图召唤并呈现古代西方女性的七种面貌：神秘，官能美，母性，爱情，哀叹，喜悦，智慧。菲格拉斯纯粹、优雅的唱腔使我想起美国诗人史蒂文斯的诗句：“种种欢乐和痛苦涌起，一想到/夏天的绿叶和冬天的残枝/这些才是衡量她的灵魂的尺度。”

2011年11月23日，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古乐女声蒙塞拉·菲格拉斯在西班牙家中病逝，享年69岁。那一天，我重看了一遍《日出时让悲伤终结》，这部悲伤得近乎有些平淡的影片，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依然是充溢着水粉画的色调和梦游般的恍惚感，依然是以音乐的元素为核心，赚足了我的泪水。影片中没有多少人物的对话，有的只是琴声如诉，以及低回的旁白。或许沉默是一种内在的语言，而音乐是用来表达那些语言表达不了的东西。影片结尾处，老师圣哥伦布与他的学生马莱斯合奏的那首《悲哀之墓》，可以看做是剧中人玛德琳的涅槃和新生，他们在各自的回忆里与她相视而泣。

当约第·萨瓦尔再次演奏他的维奥尔琴时，肯定是会与蒙塞拉·菲格拉斯重遇的。只是，脸上奔跑着泪水，琴声哭泣在灵魂深处，那把心事重重抵死缠绵的维奥尔琴如何能将悲伤终结？日出酷似一首挽歌，所有的早晨都不再回来。（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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