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你看得懂世界的荒诞 观《邪不压正》

□君娃

我承认我是姜粉，因为看他的电影似乎只有一个理由：那是姜文拍的。

从《邪不压正》的片场出来，我有一小会儿的蒙圈，怎么会是这么容易就看懂了的一个故事？若不是影片那一贯的姜文式的对话和穿插在故事里的黑色幽默，我可能会怀疑这是不是他导演的片子，也难怪这部片子没有如同《让子弹飞》那样受到更多人的追捧，它是毁誉参半的，甚至有极端的人说出“姜”郎才尽之类的话来。

然而，有一种好酒是醇馥而幽郁的，我认为《邪不压正》具备这样的特质。它那个味道是暗的，幽幽的悄悄的渗透到你心里，你接收到了，就没法忘记。他只是把之前特别乐意标榜的男性荷尔蒙的气味做了巧妙的隐藏，隐藏在彭于宴的腱子肉里，隐藏在许晴曲线玲珑的臀部，甚至，隐藏在影片里无数次出现的如同迷魂阵一样的屋顶......“姜”郎并没有才尽，他只是更成熟了。《邪不压正》表面上的确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习武少年李天然(彭于晏饰)目睹了师兄朱潜龙(廖凡饰)勾结日本特务山本一郎，杀害师父全家，李天然侥幸逃脱并被美国医生亨德勒救下。之后赴美学医，并同时接受特工训练。十年后，“七七事变”前，李天然受命回到北平执行特工任务，其间一直伺机为十年前的灭门案复仇。

这个故事非常完整，也没有设置什么特别的悬念，但是当你终于从简单的故事里跳出来，你发现穿插在故事中间的各种隐喻如同彭于晏飞转腾挪的屋顶，那是姜文的布阵，正是这些阵，为这部影片再一次展示了姜文式的戏谑和他一贯的反讽能力：

一心复仇的李天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阴谋？

蓝青峰(姜文饰)与朱潜龙(廖凡饰)对着朱元璋画像行叩头之礼，还信誓旦旦说：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他与朱潜龙是敌是友？蓝青峰在城墙之上，丝毫不见手软，可谓“一剑封喉”要了情同手足的亨德勒的命。他究竟算好人还是坏人？

协和医院的就职宣誓为什么是一颗肾脏？

那个在关巧红(周韵饰)身边“打酱油”的潘公公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影评人的头衔，仅仅是充当一个笑料吗？你看到了，他最后是站着死的。

命悬一线的蓝青峰为什么阻止李天然叫自己爸爸，反而让他去找个儿子？

电影中为什么屡次提到“曹雪芹当年就是在这里写红楼梦的”？

唐凤仪和关巧云显然都是有着复杂背景的人，为什么安排这两个年龄远大于李天然的姐姐级别的女性同时爱上李天然？

蓝青峰孤注一掷，不惜搭上朋友，养子，甚至自己的性命，他苦心要营救的人是什么来头？“北平之花”唐凤仪(许晴饰)自城墙纵身一跃，令人惊艳之余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还砸死了一个鬼子？

这些问题，是我观影后可以闭眼就能想到的细节部分，有些我得到了答案，有些没有，得到答案的都是源自历史上的真实事件，比如那个被一群人围着宣誓的肾脏，这颗肾脏是梁启超的。当年这一起重大医疗事故的制造者正是时年协和医院的院长刘瑞恒，它直接导致梁启超壮年早逝。(不过据说这个事故有好几个版本，我们无法分清孰真孰假。这里不考证。)

而唐凤仪跳城楼砸死了一个鬼子，也不是空穴来风，你一定记得每一年9.18，网上流传的鬼子侵略中国的相片中有一个鬼子骑在石狮子上照相的图片资料吧？在电影里，唐凤仪临死前拉他做了垫背的。至于蓝青峰为什么屡次提到“曹雪芹就是在这里写的红楼梦”，与最后著名的王侯府邸瞬间变成了警察局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我想，你的脑海中或许已经开始回荡着《红楼梦》中“飞鸟各投林”的咏叹了吧？

其实影片中还有许多细节是意味深长的，譬如“影评人”潘公公，这个人物的设置充满了讽刺，你看到他的死，你会困惑，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又譬如两个女神级别的大姐姐同时爱上小弟弟李天然，则完全是姜文的“自恋”表达，然而，谁又会说这个表达不美？反观姜文的成长之路，你一定呵呵了......你懂得。这些真真假假的细节交织在一起，让一个你完全看懂了的故事变得似魔似幻似荒诞，这对观众实际上是一种考验，因为不是所有的观众都能看懂世界的荒谬。姜文曾经在一个访谈中说：如果你尊重你的观众是有思考能力的，你就给他一些有滋味的东西，无论是好文章，好音乐，还是一张好画，如果你仅仅想从观众兜里掏那两毛钱，就告诉他最直白的东西，他不用想，我尊重我的观众是最好的。“事实上，姜文就是这样做的，即便是一个好懂的故事，他依旧费尽心思安插了许多细节，而能够在细节里在琐碎中表达如此丰富的历史和保持自己独特的审美，同时还不忘玩一把自恋的导演，唯有姜文。

事实上，许多观众都不赞同过度解读一部好的电影作品，面对这事儿，我也时常困惑，你说，曹雪芹写《红楼梦》时，他想过后来会有”红学研究“吗？

好作品，自带张力。而我应该适可而止，您还是去看电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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