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妖猫传》讲的是诗意更是命运

用6年时间，陈凯歌在襄阳一片500亩的沼泽地里栽种了2万棵树，等着这些树慢慢长大。树是唐城里的树。唐城，两年设计、四年建造。有城墙、城楼、千步廊、大王宫。圆殿和几乎像弓形的城墙，意味着日月同辉。这是座有生命的城，有绿树、有水系，辉煌壮丽。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陈红对他建这座城是有保留意见的，但是，假如像时下流行的，“拉一块绿幕”就让演员开始演，他认为，自己就找不到拍《妖猫传》的感觉。这部电影上映之后，评价非常两极。不少观众吐槽这是部烂片，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是陈凯歌自《霸王别姬》之后最好的电影作品。

关于唐城

在陈凯歌眼中，唐朝是一个有想象力的时代。“不说别的，你打开全唐诗，有一万多个诗人，每天吟咏他们的诗篇，这是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出现的。”

对于搭建一座唐城，很多人持反对意见。“人家的问题特别简单，就是说你是不是吃鸡蛋，就必须从养鸡开始？但如果再现盛唐景象，你只是用一个绿屏来做——这是绝大多数导演今天都在做的事情，那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使用电脑特技，全绿屏拍摄，我是非常排斥的。”

陈凯歌觉得，你可以称这座城为“唐城”，但它并不是唐代的还原。“在中国北方还有少量的丛林庙宇有一点唐的景象，但从整体上，唐朝在地面上的遗址已经没有了。我拍的故事虽然是以唐朝为背景，但是它对我来说，是哪个时代的并不太重要。所谓唐城其实也不是唐城，它所归结起来的东西，并不是这个现世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它是仅仅存在于创作人本人脑海中间想象的产物。”

影片中最重要的一个场景叫作“花萼相辉之楼”。陈凯歌说，“花萼相辉楼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为杨玉环所搭建的寿宴举办地。但在我们的想象中，这是一处神仙洞府。如果说电影已经是个梦的话，花萼相辉楼就是梦中之梦，墙面全部都是青绿山水元素，吹笛、饮酒、作诗、跳舞，整个色彩关系都是紧扣我们中国青绿山水的这个绘画传统。我们最终做到的这个场景是不真实的，它没有具体而微的生活质感，而是一个假象，是随时可以消失的。花萼相辉楼有荣枯二景，我反而更喜欢枯景，那个枯景的感觉，连我们的经营者不太懂电影的，他都会说真好看。”

关于命运

在陈凯歌看来，《妖猫传》中所有的人物，都面临着命运的问题。“譬如说空海，当时中日之间交通不便，要想从扶桑到大唐来，这是段艰苦的历程。我觉得这就是空海的命运，他注定要成为惠果的徒弟。只有克服无数的困难才可能实现。白乐天也一样，倘若没有《长恨歌》的话，我觉得他难以在唐朝的诗歌历史上留名，这就是他的命运。杨玉环也一样，她之所以名留青史，仍因她的命运。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到最后是非常悲惨的结局。我的电影永远不会改变的，就是人永远会遇到命运的问题。性格决定命运，这个是车尔尼雪夫斯基老掉牙的腔调，对我来说，仍然奏效。”

陈凯歌认为，在今天这个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电影变得越来越不通人情，“你在电影中间，不再能感觉它曾经有过的温度。但是对我而言，做电影最大的乐趣其实就在这儿。就是你可以找到这样一个纬度，可以看到人跟自身命运的那种争斗，它可能最终的结果是失败的，但是这个过程本身非常绚烂，非常引人入胜。我自己想，我如果不能在电影中看到我自己的影子，这个电影没价值。它对别人意味着什么都不重要，对我意味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陈凯歌自认对这部电影“用情很深”。“古往今来，中国文化上都有一个诗意的传统。它是直击秦汉的，为什么我会拍荆轲刺秦王，其原因就在这儿。并不是说，我被所谓雄性荷尔蒙、风萧萧兮易水寒所吸引，根本上来讲，就是挑战自己原本预估不到你战胜的事物，这个才是人生的乐趣所在。大悲大喜是人生根本的题中之义，你即使要忍受很多很多的痛苦，那个滋味也是十分甜美，所以在这个电影中间，我确实用情较深。”

关于演员

《妖猫传》云集了黄轩、染谷将太、秦昊、张雨绮、张榕容、张天爱、刘昊然、张鲁一、秦怡等知名演员，其中，杨玉环的扮演者张榕容引发了争议，这位混血女星固然美貌，但她却不是每个人心目中的那个杨玉环。

陈凯歌表示，自己并没有参考张榕容之前演过的角色。“从外形和气质上来看，我觉得张榕容有一点属于唐代的华贵之气，但不艳俗，能和她脸上的清气结合在一起。原著中杨玉环有一半胡人血统，所以张榕容演这个角色是没有问题的，此外，她在我们的启发和带动之下，能比较好地去完成这个人物的表演任务。”

《妖猫传》人物众多，不少配角的表现都非常精彩，片中秦怡演的“白发宫女”堪称惊喜。陈凯歌也表示，这是自己的得意之笔。“唐诗中有一句写道，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我觉得秦怡老师这个角色，完美代表了那个已经衰败的绝色时代。你隐约地还能看到秦怡老师当年是何等光彩照人，有多么漂亮。而且现在还擦着红嘴唇，穿一身素白的衣服，系一条红腰带，脸上那种重重叠叠的皱纹，她不用演，她就是玄宗朝。拍这场戏时，我们在这个场景花了三天的时间去做旧，在墙上重新画了笔画，都是为了配合秦怡老师的出现。这是一种诗意，它无法触摸，但它永远洋溢着，如果这个画面和你的心灵通了，它就出现了。”

记者杨菁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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