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又是中秋。一轮晶莹剔透的月亮,从远古到今朝,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有关中秋的记载,最早见于《周礼》一书。而中秋节始于唐朝初年,盛行于宋朝,到明清时,已成为与春节齐名的中国传统节日之一。
月影携起千百年的痕迹。历史上无数的诗词大家,用浓浓淡淡的笔墨将月亮点染得千姿百态,为今天的我们留下一笺笺瑰丽的诗篇。
清清朗朗的明月,使人望月思乡,成为游子的一种寄托。盛唐时期的诗人李白的《静夜思》是月夜思乡的绝妙之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个客居他乡的人,大概都有这样的感觉:白天倒还罢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乡的情绪就难免在心头泛起波澜,更何况是明月如霜的秋夜。中唐诗人白居易在他的《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诗中说:“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诗人往年的八月十五夜,站在长安的曲江池畔杏园旁边望月;当年的八月十五夜,诗人站在湓浦沙头水馆前望月,向着西北怎么才能看到故乡在哪里?向东南方向看见月亮又圆了好几次。诗人的乡愁溢于言表。北宋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词人范仲淹也望月思乡。他在《苏慕遮》一词中说:“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夜间为乡愁所扰而好梦难成,词人登楼远眺,以遣愁怀;但明月圆圆,反而使他倍感孤独与惆怅,于是发出了“休独倚”之叹。
中秋月圆,以月圆兆人之团圆,成为人们的一种祈盼,月圆之夜更容易怀念自己的亲人。唐朝由盛转衰时期的诗人杜甫在他的《月夜忆舍弟》诗中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时值安史之乱,杜甫与兄弟因战乱而离散,杳无音信,他自己在异乡的戌鼓和孤雁声中观赏秋夜月露,倍增思乡思弟之情。晚唐诗人温庭筠在他的《梦江南二首·其一》中说“山月不知心里事”,他用山月来暗喻思妇的愁绪。不知心里事的岂止是山月,是一腔心事无人能诉,茫茫天地,不过离人与山月。南宋词人吕本中更是把月亮譬如成自己的妻子,他在《采桑子》一词中说:“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词人行踪不定,经常南北东西漂泊,他同妻子分离的时候多,团圆的时候少。因此,他希望妻子像江楼月一样同自己形影不离,又怕妻子像江楼月一样圆了又缺。清朝三大词人之一的纳兰性德也是见月怀人,思念他的亡妇。他在《虞美人》词中说:“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
圆圆的明月,跋涉过塞北的烟尘,引发过许多诗人的豪情壮志。李白在他的《关山月》诗中说:“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诗人为戍边的军人代言。诗中说的天山是指祁连山,征人戍守在祁连山之西,回首东望,看到明月从祁连山升起,士卒们身在西北边疆月下伫立遥望故园时,但觉长风浩荡,似掠过几万里的中原国土,横渡玉门关而来。与李白同为盛唐诗人的王昌龄,二十七岁时从军,赴河陇,出玉门关。边关明月给他带来灵感,他在《出塞》诗中说:“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诗人把眼前明月下的边关同秦时筑关备胡,汉代在边关与胡人发生过一系列战争的历史联系起来,想到许多戍边军人为此作出了牺牲,希望有汉代的名将李广在,不让胡人的兵马渡过阴山。盛唐时期的另一位诗人王维在他的《边情》诗中说:“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凄清的月夜,荒凉的边塞,在这里戍边的“陇上行人”正在用悦耳的笛声寄托自己的情思。
那轮被水墨浸染的圆月,还沉淀着千秋不改的如画江山。张九龄是盛唐时期一位有胆识、有远见的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诗人,他在《望月怀远》诗中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轮明月从海面上冉冉升起,将清辉洒向人间,洒向千万里锦绣河山。王维在他的《山居秋瞑》诗中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皓月当空,青松如盖,山泉清冽,淙淙流水泻在山石之上,犹如一条洁白无瑕的素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这是多么幽清明净的大自然景色。中唐时期的诗人王建在他的《十五夜望月》诗中说:“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诗人用形象的语言,丰富的想象,渲染了中秋望月的特定环境气氛,把读者带进一个月明人远、思深情长的意境。
那轮被水墨浸染的圆月,也沉淀着朝代更迭的煌煌政史。晚唐诗人杜牧的《泊秦淮》诗说:“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建康(今南京)是六朝时的都城,秦淮河穿城而过,流入长江,两岸酒家繁多,是当时豪门贵族、官僚士大夫享乐游宴的地方。唐朝的都城虽然不在建康,然而秦淮河的景象却一如既往。《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据传是南朝陈后主所作,由于其奢靡荒淫,丢失了江山,因此《后庭花》也就成了亡国之音。诗人夜泊秦淮河,在茫茫沙月、迷濛烟水中看见灯红酒绿,听闻淫歌艳曲,不禁触景生情,顿生家国亡思,从陈朝的荒淫亡国联想到江河日下的唐朝命运,意境悲凉,感情深沉含蓄。唐五代词人欧阳炯,唐亡归前蜀,前蜀亡归后唐,后又归后蜀,后蜀亡降宋,一生经历了数次“城头变幻大王旗”。他的《江城子》词说:“晚日金陵岸草平,落霞明,水无情。六代繁华,暗逐逝波声。空有姑苏台上月,如西子镜,照江城。”当词人面对长江逝波沉思的时候,绚丽的晚霞已经收敛隐没,由东方升起的一轮圆月,正照耀着历经兴衰的江城。词人抒发了今昔盛衰的无限感慨。最能反映朝代更迭的诗词莫过于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李煜在词中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词人从故国明月想起,揭出物是人非之意,抒发故国之情,亡国之痛,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那轮被水墨浸染的圆月,也还沉淀着万古长存的天地人和。杜甫在他的《旅夜书怀》诗中说:“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星星低垂,平野广阔,月随波涌,大江东流。诗人展现给人们的是大自然的和谐景象。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月满西楼》词说:“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月满时,词人登上西楼,望云中,见回雁,而思及谁寄锦书来。南宋词人陈著的《江城子》词说:“中秋佳月最端圆。”明朝中期的词人徐有贞的《中秋月·中秋月》词说:“月到中秋偏皎洁。”这是不同朝代的两个词人分别对中秋月的描述,道出了中秋月的圆亮、晶莹。“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元代著名政治家、词人张养浩的《折桂令·中秋》词更是写出了中秋月普照乾坤的光辉。
月韵高洁,温柔,多情,灵动。月华如水,月夜人无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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