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伟骑马觅马,英雄暗老,电灯下面数钞票,数清一沓,放进西装内袋……”王家卫电影《阿飞正传》结尾的场景被金宇澄用作了小说《繁花》的开头语。
“《阿飞正传》的结尾其实划定了《繁花》的范围,这是一部讲述繁华都市中芸芸众生的故事。”半年前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金宇澄14日晚在自己作品的诞生地,与合众读书会的读者们分享自己的创作体会。
在“不响”中表达“暧昧”的城市特征
相较莫言、贾平凹等乡土文学的强势,当代文学的“城市写作”似乎一直处于弱势当中。“《阿飞正传》讲述的就是阿飞所代表的香港市民群体,而至今却鲜有作品展现上海的市民阶层。”这也是金宇澄创作《繁花》的初衷,希望能有一本书用上海方言来记录他亲身体验到的市井生活。
“‘暧昧\’只会发生在城市。”在金宇澄看来,农村太小,所以人与人之间了解得很深,因此就没有了秘密;而越是在大城市,人们的关系却难以厘清。“很多小说会一本正经地描写主人公的心理,而《繁花》通篇没有人物的心理描写,从而表达一种‘暧昧\’的城市特征。”
《繁花》里头上海人常说的“不响”(不说话)出现了一千多次,这是小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中国人最关心世道,最聪明,样样事体其实都懂得,但一般只能是‘不响\’。很多事情,个人承担不了,最后也只能无言。”
“一个人的内心实际上可以通过两人的对话、矛盾以及动作予以察觉。用‘不响\’二字,读者通过联系上下文的前因后果,就能基本上猜得八九不离十。”金宇澄认为,这就好比国画中的“留白”,简介的文字反而能调动读者的想象,“全部填满就没有味道了。”
在话本形式中回归中国传统
“匪夷所思”的镜头、“不知所云”的对白、“支离破碎”的情节……王家卫导演以其极具个人风格化的影像手法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王氏电影,喜欢他的影迷会津津乐道,不买账的观众因其电影的难懂、晦涩则敬而远之。
同样的,《繁花》也是一部个人风格化明显的作品,它的样式更接近于传统的话本。方言元素加上半文半白,让喜欢他的书迷会爱不释手,而也有读者读了开头部分就选择放弃。
“我承认《繁花》这本书有很多让人读了很难受的部分,尤其是大量鸳鸯蝴蝶派的句子。其实,我是觉得中国小说在西化道路上走得太远了,我要把它拉回来。”
作为《上海文学》的执行主编,金宇澄深感如今的中国小说里头已经很少存在传统的中国元素,缺少个性与辨识度,模糊了叙事者的背景,而是满篇“翻译腔”,“遮住作者的名字,我们无法判断这篇文章是谁写的。”
“所以,《繁花》的语言风格就是提醒写作圈子,多保留些传统的东西到我们的文字里头,也希望读者能领会到我的苦心。”金宇澄说。
用饭局唤醒遗忘的记忆碎片
导演王家卫曾评价《繁花》是“上海的《清明上河图》”。这位五岁离开上海去香港定居的导演在小说里看到了自己和家人昔日在上海生活的影子,“感觉一见如故。”
“小说里的很多故事都是我在饭局里听来的。”而《繁花》里头也有大量关于饭局的情节,“因为我觉得饭局代表着中国人的生活。”
人们通常会认为饭局是毫无意义的,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一切酒桌上的人和事,但金宇澄并非这么想。“假如有一天,你突然遇到一个人,得知他有四年前一场饭局的视频。你看完后一定会惊呆,原来自己曾经和张三有过交集,为什么后来不联系了?李四曾经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了真?你会因此陷入思考。”
“《繁花》就是帮助你,把你认为的毫无意义的、已经忘记的记忆碎片重新唤醒。”金宇澄总结了一句颇有王家卫风格的话,其实每个人都是作者,每个人都是演员。
金宇澄将与王家卫导演共同合作电影版《繁花》的剧本梗概,这两位风格化明显的人物将会碰撞出怎样的思想火花也是令读者颇有期待。从构思到拍摄完毕,《一代宗师》一共花了16年,对于这位慢工出细活的导演,金宇澄笑称,“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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