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凝重——读李萍小说新作《重返高原》

□ 屯溪  虞 兮

我喜出望外，李萍还是信任了我，把她的小说新作《重返高原》首发给了我。一口气读完，决定作为第一读者在第一时间递交读后，我觉得这是一种道德。

这是我读过的李萍第三部小说。第一部《台湾土狼》，写的是个短暂而又让人怜惜的职场爱情故事，很优雅；第二部《狂奔的地铁》，她只把小说前半部发给我看了，我就对李萍开玩笑地说，这是你的第一部自传体小说，她哈哈大笑，于是后半部至今也没有给我拜读。她说，我窥见她的秘密了。

虽如此，李萍还是信任我。在没有任何暗示的情况下，她突然把《重返高原》发到我邮箱，我没想到，李萍的作品如她的家藏首饰盒里的宝贝，随时拎出，件件惊喜。

故事是在今天这个时代大背景下，发生在一对艺术家化的成年男女身上的凄美爱情。主人公的足迹从风韵皖南到粗犷西北，再到繁华京都，爱情在不经意间如冰清山纯洁泉涌出，汇成山涧溪水，波澜不惊地涓涓流淌十年间，最终在繁华的都市里逝去，令人叹息，泪淌。整篇读来，对李萍的文笔驾驭、写作风格、小说的思想性、艺术性，有了全新认识。

李萍的文学性书写，是她丰富生活经历的烙印和人生体验的真实写照，也掩饰不住那片古老的徽州大地熏育过她的特有的芬芳气质的散发。我总是试图在她的小说里找到她的真实身影，真实经历，真实场景，这一次，我仍然没有失望。我越读越感觉，她像是在对一个值得信赖的老朋友娓娓道来，她经历过的一场用十年的情感换来的一次爱的悲结。小说里的3个主要人物除了化名外，我感觉所有的场景都是真名实姓，“皖南的秋叶红了，似一团团燃烧的火，点燃渐渐迈进初冬的丘陵和翠绿的山岗”，只要在徽州生活过的人，只要对黄山情有独钟的人，都会在阅读她的文字时感到格外亲切。

所以，我无法把她当小说阅读，感觉每一章节都是一篇情节散文。“徽州是块神奇的土地……电影《小花》是在徽州拍的吧，陈冲，刘晓庆红了；《菊豆》是在徽州拍的吧，巩俐大红特红了；《卧虎藏龙》是在徽州拍的吧，章子怡红得发紫……”这样类似的大段描写和对白，根本就是实拍。

读完，我发现我的感觉错了。这是一段十年情感在古徽州新黄山、西北高原为背景的大舞台上的奋力演绎，是一场意外结束在京城的揪心爱情，被李萍用她的娴熟的散文手法，细腻的笔触，用不断变换的富有诗意的场景推动小说情节的渐进发展，读来文字就是享受；黟县写生、西北遇险、炕上共眠、画室激情，妙趣横生，其情节跌宕起伏，而当男主人公的生命在一场交通事故中戛然而止时，读者的情绪被带到谷底深渊，叹息，泪盈。

这完全可以叫作散文体小说。

我在努力挖掘李萍小说的思想性。正如前文所说，我算读过李萍的3篇小说，都是以爱情为故事主线，但主人公的爱情没有一个是大团圆式的完美结局，《台湾土狼》让男主人飘似的走了，《狂奔的地铁》留下男女后半生无尽的相思，《重返高原》干脆让她的最爱在故事的高潮终止了生命。够了，我足以认定，李萍的文学性格里有始终摆脱不了的悲剧情节，现实中她定有逝去的爱、纠结的情。其实，这也是古今中外经典文学作品对爱情描写的殊路同归，但为什么会是模板式的爱情结局？罗密欧与朱丽叶，杜丽娘与柳梦梅……每个时代的产物虽然不同，但人类的精神追求与世俗的冲突是永恒的矛盾，渴望自由与精神束缚的斗争是永无止境的。李萍的小说以当今时代为大背景，她用极其浪漫主义色彩的爱情故事，表达对我们所处的时代过物质化欲望的抗争与鄙视，所以她的小说主人公都是艺术的化身，在《重返高原》里表达得淋漓尽致，摩罗把生命全部献给了绘画，爱情只是他的艺术点缀；毅明也是画家，他是摩罗与周晗爱情的见证人。我知道，这还与李萍的宗教信仰有关。

《重返高原》也是李萍写作风格的一次跨越。因为习惯了李萍散文语言的微风轻拂，以为遇见的总是江南女子的温婉、卓约，可以当红茶慢饮；但当我走进“男：妹妹的一根肉线线把我揪几天不见，我倒成了个猴；女：想的我哥哥我双眼泪长流见不上哥哥你愁白了妹妹的头”的对歌里时，我无法淡定下去了，血液里有股热流在涌动。这不仅是故事场景的变换，这实在是李萍写作风格的变化，已经由“江南女子的温婉、卓约”融透进“西北汉子的粗亢、率直”，我为这样的变化叫好！

在这篇小说里，写作风格得以继续强化的还有她的蒙太奇和意识流似的表现手法。这也许不是作家的刻意表现，但这正好是大时间跨度下的必然运用。小说开篇就是蒙太奇，用一只珍藏的玉引出故事启幕，此后多个大小场景不断叠加和先后切换，呈现读者一系列美妙画面，令人神往；故事人物的稀少和第三人称视角的叙事方式，使得人物的内心独白、感情表达情不自禁地如泉涌，肆意流淌。“顷刻间，一块巨大的绸缎将他们裹挟，她享受到船儿深入海洋深处的迷恋与喜悦，一整天，一整夜，他们就这样躺在那里，潮起又潮落……她看到，一匹野马，从远古而来，那是匹汗血宝马，马蹄踏在肥沃的草地上，坚实的大地，用她肥美的水草，回应他的蹄音，那么美妙，那么酣畅！”这是享受爱的缠绵后的大脑眩晕，是被包裹得要窒息的幸福感，这幸福立即幻化成一匹由远接近奔驰而来的野马，这是极具镜头感的蒙太奇画面，是难以自禁的意识流淌。

海明威讲述的是发生在4天里老人与海斗争的事，是一种震撼；李萍说的是十年间两人的爱事，是一种感动，这种感动，我把她叫做中年人版《山楂树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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