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角度看世界

刚刚过去的2012年，我印象最深的是在12月发生的两件事：一是全球人类以迥然异趣的心境度过了“2012年世界末日”，尽管人们最终觉醒玛雅人的不靠谱，却宁愿相信世界已经进入了新纪元。二是中国观众集体无意识地追捧一部只有狂笑没有思想的电影《泰囧》，反正不管是否理解其中的奥秘，票房飙升10亿元位冠华语片之首已成事实。

我一脸深沉地看完冯小刚的悲情巨片《一九四二》，后来才掏钱看了别人说的更有意思的《泰囧》。看来我的选择及反应并没有妨碍或改变别人的感觉，反之亦然。我注意到范冰冰在《泰囧》大获全胜后的一句话“2012与其坐在家里等死，不如坐在电影院里等死”，既坦陈了影后的得意，还把两件不相干的事扯在一起。诚然，我更欣赏最应得意的徐峥所表现的冷静，他对于未来的目标只是淡淡一句：“首先清空自己，让自己归零，然后寻找新的目标！”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世界上每个人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多元化的社会，多元化的视角，多元化的选择。站在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思想。无论是对世界末日的深信与笑谈，对电影大片的喜爱与憎恶，每个人都有权作出自己的偏好选择。最理性的态度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维护你发表观点的权利”。事实上，我们经常需要换一个角度来看世界。

去年6月我到北京挂职，或许是“换个角度看世界”的经典过程。之前有几年履行工作职责也常到北京出差，跑项目、跑资金，那时对北京是一种仰视的、客居的和陌生的感觉，忙完公务立马归心似箭急着回家；到北京挂职后，有独立的办公空间，有具体的工作分工，每天有不同的事务，接触各行各业的精英朋友，思想的触角甚至延伸到国外，发现世界是如此无比的宽阔，仿佛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在拙著《转型》“后记”中，我说到北京印象：“对首都北京，我一直怀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现在又多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受。……置身其中，不需太多的想象就不由感到视野的无垠、境界的高远，似登高展望，心潮起伏而又淡定从容。”这与我2006年7月2日写的博客《京城的绿树》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在这篇后记里还有多处谈到“换角度”的体会。“浸润在这浓厚的学术氛围里，加上时间的相对充裕，让我有机会静心读书、研究、沉淀、思考，……谈不上文思泉涌，但沉浸于写作与思考的乐趣中却是真真切切的。以至于每天背着双肩电脑包穿行过二龙路、辟才胡同、什坊小街到编译局上班，抑或晚饭后骑着变速自行车掠过长安街，倍感轻松惬意。”这种感觉在过去几十年是不可想象的。

又如谈到，“对众多著名、资深而且敬业的理论家的由衷敬仰，深化认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历程，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思考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路径的对立与统一，冷静审视全球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探索与选择，等等。我以为这段时光的收获前所未有、弥足珍贵。”不管怎么说，在这段可以静心学习思考的时光里，自己的思想境界的确发生了一些飞跃。

我国现时对职业的划分到底有多少种方式或门类，我搞不清楚，但若以多数人理想期待的大而化之的划分，当是“政、学、商”。许多大学生面临择业时最为纠结的就是这三个字。当然，自小就清醒地立志干哪一行的例外。不难想象，站在某个行业去看另外的行业，结论通常是不一样的，我甚至想到很难有客观的认识。

比如政界看商界，曾有“为富不仁”的警惕。现时不同了，各级政府致力打造“服务型政府”，深感铁肩担道义，发挥“有形的手”作用，积极为企业发展创造良好环境，功不可没。但企业是否就买这个帐呢？去年12月8日，我有机会到中国大饭店参加了以“重塑商业安全边界”为主题的2012（第十一届）中国企业领袖年会，万通董事长冯仑在会上发表主题演讲，要求界定清楚政府和企业、政府和市场边界，疾呼“要管住政府那只闲不住的手，不要在企业家的怀里乱摸”，我注意到全场会心大笑。当然，他说“这是‘十八大\’给我们的信号”。站在不同的立场，显然有不同的期待和要求。

政界与学界彼此的视角也是这样，实践家和理论家永远有着滔滔不绝的争执。男与女、甲方与乙方、领导与部属、创始人与投资人、城里人与农民工、内部与外部、东方与西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不同的对应体，均有不同的解读。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与误读，一百多年来的主义争论，会让人们不知所措，我曾想，全球人类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大同世界啊。2012年中秋、国庆双节期间，央视推出一个“你幸福吗”专题调查节目，五花八门的回答，引发了许多笑声，这实际表明人们“幸福感”的极大差异性。

即便是我们十分强调可以“出真知”的实践，和在图书馆里潜心学习研究诸多的文明成果，其结论多数也是不同的。很简单，个体的实践活动，由于才智、能力、空间、条件的局限性，其最终得出的“真知”也可能有较大的片面性。于是，有人迷恋于图书馆的忘我阅读，享受读书人特有的精神愉悦，也是一项可以称道的选择。冷不防做些别的考虑，也是可以的，只要来自内心的真正需求，而且与法律法规没有抵触。总之，要想知道全貌，就不能单向地看问题；做人生的选择题，切忌非此即彼，完全可以多项选择；面对姿态万千的人事更替，即使无法理解，也要学会包容。

有一个成语叫“瞎子摸象”，应是一个最好的诠释。如果只从自身的角度看问题，通常与全局的、本质的结论相去甚远。去年我刚到北京挂职时，很快就有“跳出广西看广西”的视角，后来有兴趣关注西方历史文化和发展路径，就有“跳出中国看中国”的感觉，再就是后来随着与学界、商界的朋友交往频繁，又想到“跳出政界看政界”的问题。总之，这么一个一个的“跳出”，似乎让我感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

换个角度看世界，说得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要舍得把已经坐得十分惬意的沙发挪走，敢于坐上一只未知厚薄的板凳，改变“屁股指挥脑袋”的思想陋习，真正做到设身处地、换位思考。需要转换乃至净空经年日久积聚成型的思想观念、意识形态，穿越时空，进入角色。从政要自觉维护规则制度，搞学问要甘于寂寞潜心苦读，纵身商海要扛得住沉浮起伏。既要激情，也要理性；既要勇气，也要底气；既要保持浪漫的情怀，也要正视现实的冷峻；既要敢于挑战未知世界，又要勇于担当可能风险。现时流行做真实的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自己喜爱而又可控的事情，这没有错，最为关键的是，要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醒地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临结束这篇文字时，我想起前些天有朋友问我，看了李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更喜欢哪个结局？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第一个，打心底欣赏“派”和孟加拉虎如真似幻的海上历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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