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定海
有一条河,悄无声息从我下榻的宾馆旁边向南流去,它在靠近盐亭县城的这一段,有着些微波浪,翻卷不息。这条河叫弥江,似乎从县城周边的黑坪那一带发源,曲曲折折在草丛、卵石铺就的河床上肆意奔泻,渐至万安一带,已成大的声势,向北门流淌。
我为何执意要歇息在这处宾馆呢?因为它的旁边是熟稔的弥江。
我的少儿时代在盐亭县城度过,城市很小,仅有四条街在十字口交汇而过,街两旁建着瓦房,野草在瓦沟摇曳,屋檐下是街树,稀稀疏疏地生长。奇的是县城西边有座巍峨的山叫高山庙,山顶有“斩蟒洞”,充满神秘色彩。山脚清泉如注,世称“濯笔溪”,与山脉浪花激溅的“飞龙泉”相汇于文化馆内,溪水清亮,小鱼游动,溪边长树,飞鸟掠过。这条被命名为“云溪”的小水流起伏着向南井湾滚去,在一道河湾处与弥江相交,涛声大作地向群山外奔涌不止。
我是应邀回母校盐亭中学参加九十周年校庆而再住盐亭这家宾馆的,我有意选择了这条靠着弥江边的驿站。在初冬寒意弥漫的夜晚,我早早上床,写这篇散文,写一个人沧桑的半生和一个人依恋的弥江。
弥江现在并不宽阔,但在我的儿时,这条大河足够汹涌澎湃、惊涛拍岸了,它从龙江桥蜿蜒曲折而来,奔涌在北门稍稍停歇又以更大的浪花向东门河床卷动……从北门下到河边的山路陡峭,石梯在岩石与黄土间东弯西绕,走过杂草丛生的菜地,便见几条磨得锃亮的条石伸向水边,县城的妇女们背着大背的脏衣服在石上浆洗,一把捶衣棒在衣上捶得“嗵嗵”响,在河面激起回声,经久不息。在稍远处的河畔垂柳下的湿地上,几个青年手持竹竿钓鱼,他们用蚯蚓作铒,抛向弥江水潭处,一有响动,青年用手提竿,一条金黄的老鲫鱼被甩上岸边,忙乱捉住,取钩后放入系在树干下粼粼闪波的鱼笆篓内。
弥江是温情的,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它就斯文地秀气地流啊流……记得我与街坊同学在弥江两岸,去捉高树上的鸣蝉,去捕枝梢巢中的野鸟,去柳树下钓鲢鱼,去清澈的水中洗澡……某一天,我与几位同学沿岸边走动,摆谈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保尔与冬妮亚的初恋,我们不过十七岁光景,唇上刚长出茸须,总想自己成人了,可以讲述男女关系了,实际上连生活的皮毛都没有搞明白。
弥江也是暴烈的,在1967年的盛夏,上游下了两天一夜的暴雨将弥江灌满,碧绿的庄稼叶片与秃枝的小树裹挟着污泥浊水席卷而下,将正在背负钢钎石头奋勇渡江的县城造反派战士吞没,直到第二天这几人才被打捞上岸,脸色苍白,尸体绵软,生命的无常就在刹那间。
但弥江更多的是春花秋月之倩影,如悠远的民歌在盐亭县城高山庙与凤凰山之间狭长的市井上空闪现:初春的萌芽翠绿一片,仲夏的树荫浓密一片,深秋的果实金色一片,寒冬的树干凛冽一片……我在弥江雨后芬芳的草上走动,回想荣耀的先人从这儿渡河,去创造属于自己与故土交织的光芒!而来者也不停步,他们在弥江掬一把清泉畅饮,将难舍的乡愁与千丈豪情混合着咽下,瞬间信心满满。呵呵,弥江,你这浇灌两岸花朵的水浪啊,你这滋润今天与未来的甘泉啊!
忽想起上世纪六十年代在弥江上的划龙船活动。在挨近东门的河边,几只扎着龙头花腰的木船向下游奋勇划桨,壮士们齐声呐喊,惊起水鸟。而波涛晃动的水面,鸭子们扑闪,赤膊的泳儿跃入水中逮鸭子,那场面煞是热闹、喜庆。我知道,一到中午,家家桌上摆着喷香的包子、几杯雄黄酒和醇香的皮蛋,等着人们回家享用。门楣上,一把用昌蒲、艾叶混捆的驱邪避秽欢庆吉祥的水上植物正闪着绿光呢。
现要回到盐中校庆上来,我得知盐亭中学由革命志士袁诗荛(灵瑞人)创办于1926年,迄今已90华诞了。漫长的岁月,被高山庙庇护的这座母校,已为祖国培养了十万名莘莘学子,他们累累分布于全球各地,从政的经商的习文的入伍的盐亭儿女,在海内外用勤奋、智慧点亮了一盏盏学灯,灯光闪闪驱走科技、文化、经济的五更寒夜,与国人一同催生出冉冉升起的破晓时分,从而为母亲般的大地所铭记。此次校庆,时在2016年11月4日上午九时,地点在高山庙脚下的盐中广场,我作为校方在全国范围内仅邀的十名校友代表之一到会共庆华诞,共襄盛举,因而深受鼓舞,备感荣幸!
与高山庙仅有几条街道之隔的弥江,就这样从我的梦乡流到肥沃的土地上面,欢欢乐乐地恣意涌动,美妙的天光与街上居民的笑容,也一齐珍藏在这条河的心上:温婉,柔和,澄澈,晶莹,如仙女下凡如神仙出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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