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人书的时光

□赵建国（江油）

50多年前，我在平武县城读小学时，学校对面有家小人书店，店主姓熊，是个腿有残疾的爷爷。每天放学后，我都要去那里坐坐。

走进书店，四周的木板墙壁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人书封面。熊大爷坐在靠门口的藤椅上，面前摆一张条桌，上面整整齐齐摞起一本本很厚的大书。小人书则用线绳装订好，编上号，一排排斜挂在墙上，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至今记得的有《岳飞传》、《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还有外国的 《牛虻》、《童年》、《在人间》、《大卫·科波菲尔》、《基度山伯爵》、《夏伯阳》等。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小人书时，看到坐在长条矮凳上十来个同校学生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我一时馋得受不了，忍不住问：“熊爷爷，看一本娃儿书多少钱？”“看一本一分钱！”我一摸衣兜很失望，正要离开时忽然想起中午向母亲要钱买铅笔还剩一分钱夹在语文书里，顿时喜出望外，我立即打开书包取出那张崭新的黄色小纸币交给熊爷爷，在墙上看了又看，从钉上取下我最喜欢的《鸡毛信》，挤坐在凳子上美滋滋地看起来……

那时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脑和手机，就是想看一场露天电影都不容易，小人书店成为我童年时最迷恋的地方。只要手上有几分钱，我就会迫不及待来到书店。在阅读中有很多生字不认识，我就把家中的《新华字典》装进书包带上。通过查找字典，我不仅认识了小人书上不少生字；同时，我还把一个个生字工工整整地抄写在作业本上并注上拼音。熊爷爷发现我与其他小孩看书不一样，总是一边喝着盖碗茶一边用慈爱的目光注视我。有时我手上钱少，看完一二本书意犹未尽，一时舍不得离开，他就会起身拖着残疾的腿来到我身边在我耳边小声说：“再看两本吧，不要钱。”

记得我看《三国演义》时入了迷。这套连环画共有几十本，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一次次向母亲要钱，到后来要钱越来越困难。看到30多集时，我再也不能从母亲手上要到钱了。为了看完这套书，每次母亲给钱让我去买东西时，我便想方设法从中“省钱”，一集不落地看到50多集。但母亲发现了我采购油盐酱醋有“舞弊”行为，再也不让我当“采购员”，我再也没有经济来源看书了。一天，同学赵川生病了我去看他，他家住在公安局。在院里的垃圾筐里，我惊喜地捡到五六个牙膏皮，那时一个牙膏皮可以卖两分钱。我将牙膏皮拿到废品收购站卖了，终于将《三国演义》全部看完。

那时家里只有父亲一人工作，每月30多块钱却要养活4口人。找点钱看书是我最大的愿望，有一次，我正在店里看书，碰到班上一名姓黄的男同学。他一进店就“财大气粗”要了5本《西游记》拿在手里。我寻思：他父亲在坐牢，母亲在集体单位工作，每月只有20元收入，他还有两个妹妹，家里很穷，他哪来钱看娃儿书？后来他告诉我，几个中药铺正在收购蝉壳，一个一分钱，老广场周围有一大片柳树，四周的墙上和树上有不少蝉壳，他两天就捡到十几个。受黄同学启发，我就很少伸手向母亲要钱，而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看书的租金。为了挣钱看更多的小人书，我曾多次到老广场的柳树林里寻找蝉壳；我不怕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讥讽和嘲笑，一有时间就和那位同学一起到机关单位的垃圾堆里去寻找能卖钱的废品……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年代，我的童年生活虽然贫寒而单调，然而在一本本小人书里，我不仅找到了温馨和快乐，而且还学到不少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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