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境花绿海

■泽让闼  文/图

花绿二海之美名，听闻已久，神往多年。

我一个表弟在花绿二海附近放牧，偶尔相见，闲谈中他会说起那里一年四季的万千变化。尽管他常年和大自然为伍，性格内向，说起话来稍显嘴拙，可是，我依然一次次为他的描述所倾倒。然而，由于花绿二海路途遥远，骑马单边得走半天才能进入胜景，来回三天也只是粗略一观，所以，一直无缘得见。

走向天幕

当我终于向梦想之境出发的时候，内心一直激动着，所以，在大雪中徒步翻越海拔近五千米的雪山垭口时，没有感到丝毫的劳累和艰辛。

由于联系人和向导马队约定的时间出现了差错，我们只得背着各自的装备，行走在上山的道路上。四野无声，阳光灿烂，我们默默地向头顶的蔚蓝攀登。

快到山顶了，抬头仰望，垭口上的经幡在哗啦啦乱响。到了垭口处，一段漫长的石墙沿着山脊，从一个山头延伸到另一个山头，只面前留着一个缺口，犹如城堡的大门。顺着石墙，一边是乱石突兀的悬崖，一边是积雪覆盖的斜坡。石墙里，每隔一段杵立着一根木杆，用来固定经幡，就在那一瞬间，耳里只有风抖经幡的噼里啪啦声，眼里只有五颜六色的经幡在蓝色的天幕里翻飞。

穿过石墙缺口，一座嘛呢石堆从隐匿的石墙后显露出来，旁边紧紧依偎着一座煨桑台。然而，我的呼吸却在抬眼的一刻停顿了一下。我的面前是一片巨大的左右拉伸的“U”形山谷，积雪覆盖的草场向遥远的尽头延伸，苍茫，辽远；草场四周，犬齿獒牙般的雪峰紧紧围在它的边沿，浑厚，磅礴。

我们正在拍照，马队赶来了。我们煨过桑烟，将五彩的经幡和哈达绑在石墙上，让这一条条鲜艳的色彩随所有的经幡在山风中飘摇。最壮观的还是龙达飘升的时候，整个天空被洁白的星星点缀着。

山野随景

刚下山不久，我发现不远处有建过房屋的痕迹，还以为是牧民的住址。但是向导说，据传说这是白莲教曾经住过的地方！这里是藏民族聚居区，白莲教曾经却在这里活动过，这是一个值得书写的好题材。

一路向下，处处是景，连地名都透着与众不同特色。在“牦牛角斗”处，两块巨石相向，就像两头牦牛在角力。“饺子顶”上，五峰如花瓣，又像饺子正要合拢，而这饺子是有馅儿的——听说就在山峰的中心有一个蓝得透亮的湖泊。“神匙峰”孤峰一片，直插苍穹，犹如用刀砍削过一般光滑，传说是雪宝顶守护山神用来开启宝藏的钥匙。骑马从雪线下的“回音壁”路过，说话的声音稍微一高，马上传来回声，如果高声一吼，激越的回声就在山谷间盘旋回荡。

但是，最引人遐想的还是对面的山峰。山上草木不生，全是蓝色和赭色相间的坚硬岩石，而山的褶皱从峰顶到山脚全是“U”形线条的叠加，像个巨大无比的金元宝。

向导们说，对于这座山有好几种说法，其中两种大家都比较认同。一说，这山是雪宝顶守护山神的藏宝处，山腹里全是宝藏。我想起了路上的“神匙峰”，是啊，只有钥匙，没有宝库怎么说得过去呢？另一种说法是，因为山的褶皱走势让两边的山峦看起来像寺庙的翘檐，人们就把它称为“寺庙”。

路上，我们绕道去了一个神秘的山洞。向上走过一段杂乱的灌木丛，站在山崖下，立刻有一种逼迫感。崖很高，偶尔有雄鹰在崖顶盘旋，看起来比乌鸦还小；崖很陡，呈九十度直立，向上仰望的时候感到脖子酸痛；崖很光滑，草木不生，被雨水冲刷过的地方闪着清亮的光泽。

踩着几道简易的临时木梯，来到洞口。进口处很高，有五六米，但是很窄，只能侧着进去。随着深入，几个拐弯，洞口的亮光早已消失，洞顶也慢慢矮下来，洞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我们发现有蝙蝠附在头顶，小小的一个个黑团，一动也不动。洞开始向上延伸，不大一会儿，有人开始发出惊叹，就在我们头顶，手电筒的亮光所到之处全是钟乳石，虽然不大，但是千姿百态。手电光晃动处，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像什么像什么，而我看着石壁上的一切，想到了寺院里的酥油花。我们继续走了一会儿，向导建议说不再朝里走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洞到底有多深，还要走多久。于是，我们退出了山洞，关于洞内的许多传说，只能让胆大者和有心者去发现了。

度母之眼

前不久，有个甘孜的朋友打电话来，说他在翻看藏文古代典籍的时候，看到有一段文字，上面写着在松潘境内有一处湖泊被称为“度母之眼”，问我知不知道那湖泊的确切位置。我非常抱歉地告诉他，也许是自己孤陋寡闻，我们这里虽然有很多湖泊，但确实没有听到哪一个被称为“度母之眼”。

可是，当我来到花绿二海，看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高原湖泊时，心中立刻闪现出朋友说的“度母之眼”。

来到花海子，我想这“度母之眼”应该是属于白度母的。

花海子之名，名副其实。站在海子边上，首先看到的是漂浮在水面上的黄色花朵。虽然此时的高原已经是百花残尽的时节，但也许是有水滋养的缘故，湖里的花朵还盛开着。花的枝干像柔弱的水草，成片地从水底冒出来，被看不见的水流梳理得一丝不苟。细小的花儿成片地盛开，有的在水底，有的在水面，从岸边一直向湖的深处伸展开去。近处山上的秋叶尽黄，灿然的色彩倒映水中。湖面满是苇草，把湖水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大小长短，形状各异。从高处看，一条水龙身体迂回，划开淡黄和灰白相间的苇草盘亘着，占去了大半个湖面。远处的雪峰在阳光下一片淡蓝，跟天空的蔚蓝凝成一体，把裸露的水面映得一片深蓝。湖的另一边是成片的柳树林，一群牦牛趟着水在那里悠闲地啃食苇草。

向导说，现在马上要进入冬季，湖面收水了，要是在夏天，整个海子全被湖水淹没，包括对面的柳树林全都浸到水底，只有成片的黄花浮在水面上。他还说，海子旁边的那条山沟里有一道瀑布，落差几十米，夏天水量充足的时候特别壮观，这个时节去看也还是不错。由于时间仓促，路途稍远，只能作罢。

如果说花海子是白度母之眼，那绿海子该是绿度母之眼了，因为它隐匿深山，神秘莫测。

从花海子到绿海子骑马有一段路程。当我们穿行在林间，听前面的人在喊：“看，绿海子。”赶紧抬头，透过近处的树隙和远处的树梢，一抹温润的绿色在远处一晃，接着消失在树影间。仅此一瞥，大家就已经兴奋地大叫起来了。

我们把马匹留在林间的一处草坪上，徒步走向绿海子。上了一个缓坡，转过几棵大树，碧绿的湖水立刻呈现在眼前。湖水边的几株桦树上横拉着几条五彩的经幡，在湖水的映衬下更觉绚丽。

我们围着湖水走了一圈，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绿意，从深深的墨绿，到浅浅的淡绿，应有尽有。绿海子波澜不惊，一片静谧，犹如一块巨大的绿松石跌落在这里，又像一只慧眼，正在禅定中内观自省。

绿海子虽美，但吸引我的还是关于这湖水的神奇。

绿海子是一个非常洁净的湖。湖水尽管被森林包裹着，周围长满了竹子、柳树和桦树，但一年四季整个湖面却找不到一片落叶，水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永远都像一个毫无瑕疵的绿宝石，一尘不染。

绿海子是不能亵渎之湖。绿海子的洁净，不只湖面干净，而且不能沾染污垢。据传说曾经有几个人到湖里洗澡，结果半夜湖水莫明其妙地猛涨，把他们全部淹死在岸边。后来，那样的事情又发生过几次，对湖水亵渎的人无一幸免。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做出垢染湖水的事情了。

峡谷秋叶

日头开始偏西，我们决定从虎牙大峡谷出去，那是跟来路截然相反的地方，出口要路过平武县的虎牙乡。

分手的时候，向导们热情地给我们斟了送别酒。喝过酒，他们将骑着马返回营地，我们将徒步穿过落差两千米左右的森林下山。随着一路朝下，周围的树叶除了绿色，色彩开始丰富起来。等走到跟雪宝顶的转山路汇合的地方，沿途的岔路口和简易的小桥上挂着五彩的经幡，恍然间心里有了转山朝圣的感觉。

我们越低，峡谷越深，从各处沟谷里汇集的水成了大河。河谷里遍布乱石，奔腾的河水浪花四溅。山谷两边，漫山遍野的秋叶五彩缤纷，像是不小心把各色的油漆桶给打翻了，染尽丛林。

暮色开始在山谷间弥漫，每一树的灿烂依然点亮着我们的眼睛。

走出峡谷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们还要一摇一晃地翻山越岭回家。坐在车里，人随着车在山路上摇摆，而连日的美景却在脑海里一幕幕重现。

相关链接：花绿二海位于松潘县境内的岷山主峰“雪宝顶”东南侧延续山脉，培江分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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