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的周庄

◎谢首勇（绵阳）

周庄，我来了。静静地，悄无声息，没有谁多看我一眼。

周庄也是静静地看着我的到来，仿佛有一双慈祥的眼睛，从老远就凝眸静气，俯瞰着我的脚步，一步一步，就这样，我静静地、轻轻地走进了周庄，没有盛大的欢迎场面，人们各自享受着，细步慢摇。

这是在冬日，迎面碰到稀稀疏疏的行人，随着我的脚步，几小片澄黄的阳光也软软地挪动着。徜徉在周庄用石板铺成的小而窄的巷子，你会觉得一秒钟宛如被拉得很长很长，就像电视剧里回放的慢镜头。整个小巷显得灵动而飘逸，一切都是柔柔的、纤纤的、细细的，整个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慢悠悠的气息。

在周庄，人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没有一点嚣叫和张狂，仿佛生怕破坏了这里的宁静，哪怕只是一点点，都绝不允许。就是稍大一点的声音，或者偶尔从窗口溢流而出的音乐，仿佛也是冉冉上升，然后小心翼翼地挠挠那一座座小巧玲珑的石桥的额头，和从船头袅袅飞扬的江南小调缠绕纠结，碰碰柔情绛绿的水面，最后便悄无声息地消融在那浅浅的水底。这时，或许正有一艘小船从另一条河道里露出船头的一角，颤微微地向外推移着……

周庄的水是沉静的，不慌不忙，如同一位历经激情燃烧岁月之后洞察世事、饱经沧桑的智者，脚步沉稳，如果不是在水面上那一点点踌躇满志的枯柳叶，苍绿中泛出鹅黄，我还真看不出这水是朝哪个方向移动。我时而仰望苍穹若有所思，时而凝视深绿的水面，仿佛要看穿这水底，将自己的魂儿融化在这神秘的水的精灵之中……

船娘一手握着船桨，一手拉着连在木桨最上端的船绳，在一推一拉中我们的船儿闲散地朝前挪着。不经意地一瞥，船绳刚好成为一张弓，和前方不远处小小的石桥正好相映成趣。

周庄的水是含蓄的，又如一位文静的淑女，将自己的风情万种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一点儿言语和肌肤，哪怕水面轻扬起软软的柔波。她只是微微地笑着，梦幻一般迷人，就像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永恒地绵亘在水一方，若有若无。她抿了一下嘴，又似乎要轻动芳唇，仿佛想对你说些什么，但始终没吐露一个字……这就是周庄的水，在小巷之间是很难听到水声的。

在晚上，那时候白天还有些微微漾动的水面顿时完全静默下来，那就是你魂儿深处的心海啊！我就是水，水就是我，虽然不说一句话，但彼此却肃穆地感悟着对方的心跳、对方的脉搏，就像知心老朋友一样默默地坐着。偶尔一串昏黄的灯光在水里一伸一缩地弯曲着，眨着眼睛闪闪烁烁。

冬日的早晨，站在石拱桥上，船儿随意地静卧在水边。偶尔看见水上人家的火炉跳跃着赤黄的火苗，一缕缕青烟歪歪斜斜地爬上了石拱桥，又钻进了小船。此时在周庄狭窄的巷子里，脚踩着斑驳的石板又别是一番滋味。听吧，细微的脚步声仿佛轻轻击叩着心弦，拨弄着一曲曲古老而又悠长的故事，将我的思绪拉得很远很远。那个古老的哲学命题又不禁浮上了心悸：我是谁，从哪里来？……

不多久，几点细细的开门声又从耳旁滑过，悄悄爬上了赭红的木楼，乳白色的墙壁——有的地方表面已经有些脱落了。店铺的主人此时也是慈眉善目，友好地打量着或近或远的游客。

一个半天，再加上一个晚上和一个早晨，也许确实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真怕停留的时间太长而厌倦了周庄的味道。

慢，是周庄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一个字。周庄，是从容的周庄。置身于周庄，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人们都沉浸在一种悠悠晃晃的世界里。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那时候，我一定会再次咀嚼从容的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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