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那些光

□赖红梅（绵阳）

小时候，当太阳无声无息溜走的时候，漫无边际的黑暗便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淹没”了寂静的乡村。刚刚还在堤岸边和小伙伴一起，忙得不亦乐乎捉树上知了的幼虫，转眼间就逃也似的跑回家。这时候，收工回家的母亲已经在灶房里给我们煮晚饭。煤油灯已经点亮了，放在堂屋的方桌上。煤油灯用墨水瓶做的，里面倒满了煤油。瓶盖被钻了一个小孔，包着棉线的灯头从小孔里露了出来。小小的火苗就在灯头上摇摇摆摆，好像是奶奶细细的絮语。

那一束蓬勃芬芳的光，只是照亮了小小的方桌，四周仍是一片模糊，墙壁上映出了许许多多若明若暗的影子。我们围在父亲身边，看父亲用巧手就着昏暗的墙壁给我们表演“皮影”。他的双手不停地变换姿势，口里也模拟出各种声音。“幕布”上精彩纷呈，一会儿是一只喔喔叫的公鸡，一会是一条汪汪叫的小狗……这盏古老的煤油灯，点亮了我们红扑扑的脸蛋，点燃了我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开始读小学了，那个时候的冬天特别冷。那天雪花纷纷扬扬，积雪堆满了路边的谷垛，堆满了自家的院子。一个高个子叔叔肩扛着一圈电线，走进了我们家的小院。他熟练地在我家墙壁上铺上了电线，在门边安了一个拉线盒子，长长的拉线垂挂下来。房屋正中的半空垂下一个葫芦形的玻璃灯泡，叔叔说这是电灯。他把门边的拉线轻轻一拉，只听见“咔嚓”一声，“葫芦”发出暖暖的红光，照亮了整个房间。我们惊奇地望着电灯，仿佛看到天上的星星掉落人间。那时的灯光，虽然光线微弱昏暗，却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我们在灯下游戏，在灯下看书。这缕缕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我们稚嫩的梦想，也照亮了我们清贫的生活。

后来，走出乡村，我来到“繁华”的场镇中学芦溪中学读书。当年的芦溪中学，虽说因为升学率高而全县闻名，学校校舍却是简单朴素。整个学校中间是一个较大的操场，四周围着一排排教室，就像一个大大的四合院。走进芦溪中学教室，惊奇地看到教室半空中，排列着一盏盏长条形白色灯管，知道了它的名字叫“日光灯”。夜晚，一拉门边拉线，一盏盏日光灯亮了，教室里顿时亮如白昼。第一次看到那明亮似水的灯光，仿佛听到来自远方的声声呼唤那个夏天的夜晚，我走出教室，站在影影绰绰的操场，整个学校静谧无声，只有凉爽的晚风在轻轻地唱着夜歌。看到一盏盏明亮的日光灯，看到学子们灯下学习的身影，看到操场上明明暗暗的光影，好像看到人间最美的风景，内心是那样美好安宁。那从窗口流泻出来的点点灯光，点亮了同学们未来的希望，照亮了同学们远行的道路。

走出乡镇，走进了县城，不仅仅看见了人家的白炽灯，学校的日光灯，还见到了一盏盏路灯。每到夜晚，当黄昏刚刚飞走，一群群麻雀成群结队地停歇在电线杆上的时候，一条条街道上的路灯瞬间亮了起来。它们高高耸立在路边，微微弯曲的灯头洒下一团团淡淡的光芒，照亮一条条街道，照亮一个个行人。路灯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那一个个路灯，那一团团昏暗的光晕，就是一个个路标，标示的是温暖的地方，标示的是回家的方向。

几十年过去了，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国家走向繁荣富强，人民的生活蒸蒸日上，灯也变得多姿多彩。每当天边的晚霞消失在无尽的夜空，城市的灯花就开始次第开放。一个个家庭灯火通明，一条条街道琉璃如花，一间间商店霓虹璀璨，整个城市倾城华美。特别是沿河两岸的灯光秀，五彩纷呈，美轮美奂，真是天上人间。

回望走过的岁月，小小的煤油灯，暖暖的白炽灯，亮亮的日光灯，淡淡的路灯……时间的河流潺潺流动，走远的灯光在过去的时空闪耀。从时间的那头走来，小小的火苗已经走成了今天灯光的海洋。忘不了那些年那些光，点点滴滴，丝丝缕缕，照亮了过去的岁月，温暖了远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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