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视和内审中的精神探寻 绵阳女作家言子散文创作论

□孔明玉（绵阳）

绵阳女作家言子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启文学创作之旅，从最初对于散文艺术的尝试，然后转入对小说和散文的同时出击，最终再回复到对散文艺术的精进，经过近40年的艰苦跋涉，她不仅仅在《散文》《北京文学》《天涯》《红岩》等众多文学期刊上发表了百余篇散文作品，而且还时常成为《散文选刊》或《读者》等选刊青睐的对象，这样的散文创作业绩，当属绵阳当代散文创作史上的佼佼者之一。不仅如此，更重要的在于言子的散文创作表现出了特有的艺术风格，日益步入成熟的艺境。倘若将她发表的这些散文作品结集出版，肯定是较为厚重的。

直入言子散文艺术的内层和深层，给予人以最为突出也最为强烈的感受在两个方面：一是充分彰显出了一个女性散文作家极为细腻温婉又满溢浓郁情怀的个性化叙事特征；二是极力表现出了一个当代散文作家非常强烈的生命自视和思想内审。依常理来进行推论和判断，每一个生命意义健全的人,其实都具有着一定的生命自视与思想内审能力，只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自视与内审在内容构成和精神向度上的不尽一致，从而显现出某种程度的差异性罢了。对于一个作家的生命自视与思想内审而言，毋庸置疑地与其生命的曲折经历和人生的独特感知息息相关，同时又是对一种审美意义或精神价值的指向。言子的人生经历可以说非常曲折，她不但全然领教了失业、重新就业、再度失业的煎熬和创痛，也充分品尝到了家庭破裂、夫妻离异的伤怀和悲凄。言子又是一个意志坚强和人生执著的女人，在认准了自己的文学之路后便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路勇往直前。文学的人生之旅，不仅使她彻底摆脱了现实的困境和内心的疼痛，也同时催生出了她的生命自视和思想内审及其对于审美世界的精神探寻，由是创作出了不少堪称优秀的散文作品。正如第十届滇池文学奖组委会在言子获奖散文作品《在紫夜》的授奖词里所言：“四川作家言子是一个坚韧而安静的写作者，她的散文具有明显个性，充分体现了女性的温情、细腻与缠绵。她对自然世界有深入观察，对社会历史有独特理解，对生命意义有深刻认识。其文学表述别具一格，为散文写作做出了自己的有益探索和贡献。”其实，不仅仅是《在紫夜》中显示出了言子的创作能力和水平，在《青瓷》《门》《流逝》《出走》等作品里也同样富于这样的艺术才华。

青瓷是中国瓷器艺术中的精华之一，其文物价值、收藏价值、艺术价值及其文化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逐级飙升，从而抵达当下令许多普通百姓难以望其项背的境地。如此社会文化现象，自然不会逸出作家审美观照的视野，他们通过不同的文体形式对青瓷进行具有现代理念的形象重塑，以进一步发掘它的艺术价值和美学意义，这样的小说、散文、诗歌佳作可以说并不在少数。言子在散文《青瓷》中，不仅以象征的手法来叙写青瓷的整个一生，比拟为是一个美丽女人的一生，而且充满强烈而深层的隐喻意义，这无疑是独出机杼的，也充分显示出了作家对文本重构的艺术创新。从一堆毫不起眼的黄土，质变为一尊艳美迷人的青瓷，尽管她历经了一个工匠男人的暴力蹂躏，承受了整个生命肌理重新质构的生死磨难，却实现了自身存在意义和生命价值的深刻质变。她对于那个发现自己并创造了自己的工匠男人自是充满感激，对其不能认识自己的价值并束之高阁的做法又生出特别的无奈。历经辗转的她，先后被一个有洁癖的女人和一个自视甚高的画家男人收藏，她满怀期望地以为自己的特殊价值一定会被他们认知和开掘。然而那个有洁癖的女人只是在细致清洗她时有过瞬间的心动，在随后的日子里，她不是安静地躺在某个角落，就是被这个心绪寂寥的女人当做生活器皿来随意驱遣。至于那个画家男人，也仅仅是发现了她的可观赏的价值，但在来来往往的众多美女模特儿面前，她的这种价值仍然不过是一种无关紧要的陪衬而已。因而她的最终命运就是在画家与模特之间的激烈扭打中倾倒，以碎片的方式完成生命的涅槃，进而重新回归于大地。显而易见，言子以如此艺术方式来展现青瓷的一生，既富于深刻的他喻成分，又具有明显的自喻意味，寄寓其内的象征意蕴指向也就不言自明：人类世界上的某些具有永恒意义和价值的精神之美，常常被世俗的人们所忽略，探寻和彰显这种精神，就是一个作家的历史使命。

沿着这样的审美路径继续深入勘探，便不难发现，言子的散文艺术对于这样的生命内视与思想内审及其为此展开的精神探寻，其实是相当丰繁多杂而又富于一定深意的，诸如在《门》《流逝》《月台》《烟水录》等作品中所呈现出的。在这些散文里，或是通过对一座巴蜀风格浓郁的建筑院落所具有的各式各样的门的回忆性描述，极写那一个个曾经充满无限温暖亲情的场景或细节，充分展示出一个家族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历史变迁中特有的凝聚亲情的精神力量；或是以一个记者的采访为叙事视角，通过对一个老地质工作者的深入采访和灵魂靠近，深度发掘其身上所具有的浓重的人文情怀和坚定的人生信仰，以此告诫人们这样的人才应当是最值得敬佩和景仰的；或者是以生命长途跋涉个中亲历亲见的那些朦胧亦清晰的月台意象作为叙写内容，力表自己跌宕起伏的情感史和心灵史；抑或是基于一个游历者的游踪，既写出了对于山水之美的独到发现和领解，又将某种内心意绪或灵魂指向寄寓其中。

以强烈的生命自视和思想内审来进行精神探寻，极力表达一种完全异质于世俗生存的人生追求，这是言子散文艺术的审美圭臬和精神旨归。从艺术层面看，言子散文的最大特点在于表现出浓重的小说叙事笔法，用这种笔法写散文令人感觉似乎很有些幻象意味，其实它更抵近散文的想象真实和艺术真实的本质。令人稍觉遗憾的是，其散文语言有些矫饰过重。（作者系绵阳师院副教授、青年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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