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世界的书写和观照——绵阳当代诗歌创作论之赖松廷

□冯源（绵阳）

从青少年时代开始便萌发儿童诗歌写作的赖松廷，历经60多个春秋的艰辛跋涉和矢志不渝的恒心，不仅为我国当代的儿童文学留下了数量可观和成就斐然的抒情诗、叙事诗、童话诗、寓言诗、哲理诗、儿歌、童谣等多种形式的儿童诗歌作品，而且分别出版了《晶亮的十二岁》《小孩的爱·大山的情》《山村少年诗》《乖乖和鹅》等诗集，并曾先后荣获陈伯吹儿童文学奖、郭小川诗歌大赛奖、四川省“五个一”文学艺术奖等多个重要文学奖项，成为绵阳当代诗坛上举足轻重的诗人，以及在中国当代文坛上享有一定文学声誉的儿童文学作家。

作为优秀的儿童诗歌作品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创作特点？笔者以为，它起码应当具备这样三个重要的元素，即儿童本位的创作宗旨，题材的多样性和多元故事结构，符合儿童价值取向的典型人物和群体肖像。赖松廷的儿童诗歌创作，正是熔铸了这些元素。

作为一个生命源自于乡村的诗人，赖松廷具有十分浓郁而深厚的乡土情结，这样的情结便催生了诗人首先把自己的儿童诗歌书写对象聚焦于乡土世界的儿童群体。《山村儿童诗》这本诗集的主要内容，便正是如此。在这本诗集里，诗人以一种非常开阔的乡土视野和多元意义的美学观照，通过对那些有着乡土意义内涵的自然物象、社会景象、情感心象、文化意象的描绘，为我们展示出了一个蕴涵丰富的现代乡村图景，特别是诗人对于乡村儿童的心灵世界的审美描述，以及对于乡村儿童的现实存在和人文生态的全相性展示，力显出一个当代儿童文学作家的人文情怀和精神风范。《野丫头》《我和鹅》《梦》便是其中的优秀之作。

《野丫头》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山村女孩儿之于乡土世界的那份生命随性和心灵自由。从生命诞生的伊始，到小小生命的慢慢成长，野丫头便始终与山为伴。山的自然原始气息，万物生命的节律生长，大地原野的自由舒展，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野丫头的幼小心灵及其生命的行为方式，长此以往，野丫头便自然而然地养成了山的秉性和气质，她或是“两袖一挽/蹿上了大树”，或是“两腿一蹬/潜入了深潭”。在野丫头的稚嫩情怀里，仿佛山就是她生命存在的无穷供给，就是她自由天性的驰骋之地，就是她纯然情感的宣泄之所。但也正是这样一个野丫头，由于缺少文化知识的浸润和滋养，对于外界事物的认知相当有限，她在面对远方的来客时，只敢站在远处偷偷地瞅瞧，看见西服这样的洋玩意时甚感难以理喻，视连衣裙为美丽的稀罕物。在诗人轻快明朗而又十分简练的笔下，野丫头的行为特征、情态表象、心理活动，真可谓是惟妙惟肖，活脱脱地勾勒出一个山村女孩儿的“野性”形象。对于这样一个乡村女孩儿形象的塑造，诗人其实是充满着一定内心矛盾和情感纠结的，他一方面极力赞扬野丫头的自然天性和心灵自由，另一面又对野丫头没能接受文化知识素养的教育表现出深深地惋惜和同情。如果从艺术创造学的角度加以审查，《野丫头》还给予儿童诗歌创作以两个方面的有益启示：一是在儿童形象塑造时运用“杂取”的方式，将众多野丫头形象的个别性特质进行有意识的艺术取舍和合成，使之更加趋近于某种“完型”意义的形象内涵表达；二是对儿童文学形象的塑造表现出一种限度性的艺术处置，这不仅使儿童文学形象显示出简单的丰富，又同时避免了因为过于深奥而使儿童的审美认知遭遇难解的未知未名的困境。

《我和鹅》写出了乡村少年在饲养家禽个中的劳作场景、细节及其充溢出童心喜悦的情感。我们不妨试想一下，一个满脸童稚的乡村少年，挥舞着手里那根细长的竹节或木棍，驱赶几只白色羽毛的鹅，摇摇曳曳地走在春天的乡间小路上；或者是这个乡村少年站在小河的边上，如一个指挥若定的小将军，指指点点着鹅在流水中来来回回地游弋；或者是这个乡村少年静静坐在绿油油的草坪上，鹅在他的周围逍遥自在地寻觅……这一连串的乡村情景和细节，有如一幅幅天籁般的水墨画，将线条、色彩、构图和背景、情节、人物展现得清晰明洁，又仿佛一曲曲现代乡村童谣，充满动与静、人与象、形与神的美妙结合。当然，诗人的意旨更在于凸显出现代乡村儿童的一颗热爱劳动的善美之心，以及在拥有获得感之后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愉悦，这较之于辛稼轩笔下的“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就具有更为丰富的思想内蕴和现代意义的美感。《梦》则是诗人对乡村儿童的梦想及其整个梦境的一种诗意化的审美描述。在诗人情意盎然的笔下，首先展现出乡村儿童梦想形态的多样性和丰富程度，它们可能在枕上躺着、在空中悬着，也可能在树上挂着、在海底游着、在笔下写着；继之以人的各种感觉和感受来写乡村儿童的梦想，它们或是滚烫的冰冷的、红色的橙色的、长方形的三角形的，也或许是欢乐的忧愁的、甜蜜的苦涩的；最后从梦幻的虚与实，以及对于梦幻的坚定信念和执著精神，来写乡村儿童的梦想及其整个梦境。可以说，《梦》这首诗不仅充分地表现出了诗人情采辞华的能力和丰富的艺术想象，同时展示出诗人对于乡村儿童群体的深沉的精神观照。从另一个角度看，诗人之于这种《梦》的审美书写，其实已然超越了乡村社会的儿童群体，而是指向了整个儿童世界，显扬出某种程度的普适意义和价值。

纵观赖松廷的儿童诗歌创作，诗人以情趣作为儿童诗歌美学功能的核心，以对于儿童的丰富情感的培养为精神旨归，以在诗意化的游戏快乐中得到美的享受为现实目的，为当代中国的儿童世界谱写出一首首瑰丽的诗采华章，给无数青葱的童心以精神慰藉和审美旨趣。

（作者系绵阳师范学院教授、文学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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