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源(绵阳)
在梓州,不仅有声名遐迩的杜甫草堂和历代文人墨客的足迹,也有一个生机蓬勃的当代作家群体,野川便是这个作家群体中的杰出诗人。在中国当代诗歌从巅峰坠落,逐步走向日常生活审美化的时刻,野川以他特出的执著精神和坚定意志徜徉于诗歌艺术的博大天空,一举成为当代绵阳当代诗坛上异峰突起的重要诗人。仅仅是新世纪以来的十余年里,他的诗歌作品便选入数十种权威诗歌选本,并以相当惊人的速度陆续地推出了《天堂的金菊》《坚硬的血》《时光之伤》《废墟上的月光》《刀锋上的血》《有一种力量想把我举起来》《挥霍》这7部极富现代乡土意味和个性风格特质的诗集,引起了中国当代诗歌界的极大关注。
正如野川自己所说,梓州的每一个乡镇之于他而言,都是极其熟悉而了如指掌的,无论是一座乡村的整个物态格局构造,还是一片山丘土壤的化学成分和色彩内涵,或者是一个普通村民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感内容和心灵意向,抑或是一些日常生活里的并不显眼的生命细节和自然微态,他都能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或许正是因为野川对于一个局部形态的蜀地乡土世界的当代存在,有着如此这般的熟知程度和深入程度,他的心中便始终矗立着一座活态的变奏的乡土世界,才能发乎真情地全力书写这个乡土世界里的草木意象、物像内存、情理涵蕴、生命诉求、人间情志。因而在诗人全知性的审美视域里,丘陵深处的历史存在与现实景象、乡土世界的前世今生、普通百姓的现实生活与理想愿景,都似乎被诗人的艺术精神进行了充分的提纯,自始至终漫溢出一种浓郁的现代乡土情怀和乡土精神。在诗歌的艺术形式方面则表现出沉厚的现实主义风范,注重抒发人的内在情感又重视诗歌写意的现实主义内涵,在这个基点上又适当吸收了西方现代诗歌的表达方式,显露出些许浪漫主义的痕迹。
在诗人倾心发抒又精益求精的笔下,《丘陵像一位蹲着的老人》,诗人将丘陵比喻为一个始终蹲着身躯的老人,并非是在意指丘陵形象的不高大不伟岸,也不是暗喻丘陵生命的老迈衰弱,而在于凸显丘陵生命的历史漫长和精神内蕴的丰富沉淀,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生命历史和精神积淀,那些生长于丘陵大地上的一切自然和生命也才具有了存活的可能,以致弥漫出强烈的历史意味和深沉的生命质感。一《走进麦地》的诗人,便瞬间生发出一系列具有幻象意味的审美感知:麦田的绿色富有融化冬天的忧郁的力量,麦苗拔节的声音仿佛是从人的骨头里传出的,风中的麦秆能够轻而易举地演奏出曼妙的乐曲,诗人笔下的麦地其实就是一种乡土世界的意义象征和力量隐喻。在《庄稼拔节的日子》里,诗人又成为深入土地内部的整个劳动群体中的一员,劳动虽然是一个劳动者必然具有的生存本领,但劳动又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生理性能量的付出,而是凝结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和精神,每一个劳动的细节和场景都是一种获得生命存在和生命延续的本质表达,都是在缀成劳动者的生命历史图景,在诗人的深沉感知意向里,这样的劳动者及其劳动才能赢得人类共同的敬佩和景仰。任何一个置身于生存现实的人都有自己的《家园》,无论我们是把它当做一种物质形态的具体存在,还是将它视为某个精神属性的理想之所,或者是将两者进行有机融合而成为兼有物性与神性的合体形式。在诗人的认知意向和判断里,大多数人都仅仅只有一个家园概念,而没有真正的家园意识和家园情怀,所以诗人在《家园》这首诗里,便有意识地将家园进行艺术化的提升,使之成为一种既是精神内涵的又是美学意义的存在体,传递出较为强烈的家园意识。
对于一个力图从宏大意义建构乡土世界的当代诗人而言,野川自然深知丘陵、麦地、劳动、家园一类的物象和社会存在不过是乡土世界的几个部分而已,它们不可能涵盖整个乡土世界的全部内容。诗人便再次整装出发,对乡土世界进行更深入更全面的审视,吟咏的深度和广度也不断提升。所以从局部意义的蜀川乡土领域的诗意书写,到更加广阔的中国乡土世界的审美表达,是野川诗歌艺术的一种历史性挺进,也是他诗歌风格的另一个显著特质。
在这些富有吟咏深度和广度的诗歌作品里,诗人或是用他有力的《第六根手指》,试图揭破在《冬天的灌木丛》和《骑马的人》内心里隐藏了很长时间的秘密,旨在使那些《单调》的《树叶》,《折回》的《山雨》,《活着》的《驿站》及其偶然《划过屋顶的雷霆》不再有持续而深沉的《宿痛》,更是在由衷地冀望那些《命名》《骨灰》的《理由》能够《还原》于客观事实本身的真实,并且彰显出当然的社会逻辑和哲理思想;或是恣意放怀于《立秋之后》的乡村大地,心无旁骛谛听那只《折羽》《水鸟》的哀婉凄鸣,细致入微揣摩那根《青藤》仍然选择在秋天《滞留》的内在诉求,顾盼流连那些《摇摆》在《往事》里的浪漫而诗意的人生,以及在同《突然出现的一大片嫩黄》相遭遇后,彻底洞悉了《所有的事物都在整理着自己的命谱》的深广内涵,切身体证了《有一种力量想把我举起来》的瞬间美妙;或是独自伫立于林木虚掩的故园里,深情回眸《童年的螃蟹》的张牙舞爪,《一封家书》的力透纸背的馨香暖意,《与一只海鸥互称兄弟》的温润时刻,细细品味《站在瘦小的河堤上眺望》远方的那份心理期盼,在《露水和寒冷挂在绿豆、豇豆和黄豆上面》寄寓的那种生理渴求,在《机耕道上,一辆手扶拖拉机》从眼前缓缓驶过时显露出的那些生命失意;或者是《在黑夜之中独自醒着》,整个大脑却呈现出《像被什么换了魂一样》的空净和灵敏,由此窥见了《很多人被梦境困着》的人生烦恼,目睹了《人们放肆地打开身体》寻求物质快乐的贪婪,谛视了一些《赶路的人像远方浸出的血》一般的淋漓醒目,也洞观了《我忙着挥霍莫名其妙的爱和恨》时那曾经一度的情感泛滥,以致《最后自己也不认识自己》的面相和魂灵……在这些诗歌作品里,诗人首先是对一个具体而微的乡土存在进行诗意描述,随后才是逐级递增地对更为广大的乡土社会展开审美书写,最终无限抵近丰盈辽阔的中国乡土世界的深广内层。
纵观野川的诗歌创作,诗人矢志不渝地一路前行,坚定而深挚地吟咏乡土世界,不仅以中外结合的诗学理论和娴熟的艺术技巧,为我们筑造出一幅迤逦多姿的乡村图景,而且建构了自己诗歌艺术的独特的乡土风格及内涵,也确立了自己作为当代乡土诗人的特出地位。
(作者系绵阳师范学院教授、文学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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