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一世只求坦荡平和

朱守信老人。■ 张运 本报记者 蒲敏  

今年95岁的抗战老兵朱守信生活在雁江区石岭镇，生活平静而悠闲。他虽到鲐背之年，却思路清晰，耳聪目明，愿意回忆和倾谈。他说，“有对过去的痛苦回忆，才有对现在生活的感恩和珍惜。”

朱老爱恨录

对国家：毅然从戎。当时就觉得，年轻人应该用这种方式保卫祖国。

对敌人：日本人根本不讲规则，轰炸机来了一批又一批。真的是恨小日本。

多知道点

“6·11大轰炸”

1939年6月11日，日本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总共出动54架飞机，其中一半飞机轰炸成都，另一半前往重庆进行轰炸。在成都投弹111枚，轰炸了盐市口、东大街、东御街、提督街、顺城街一带，炸死无辜百姓226人，负伤600人，损坏房屋6075家。

亲历成都6·11大轰炸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震惊中外。当时16岁的朱守信在成都当学徒。听到这个消息，他愤慨不已，毅然从戎。半年后，参加成戍司管区考试，在600多名考生中，以第五名的成绩，成了一名学兵。谈及当年参军初衷，老人依旧热血沸腾。“当时就觉得，年轻人应该用这种方式保卫祖国。”从那时候开始，朱守信的人生多了一个词汇叫“责任”。

1938年11月8日至1944年12月18日，成都先后遭遇31次大轰炸。其中，1939年6月11日发生的“6·11轰炸”，让朱守信至今难忘。他时任成戍司管区第三团补充兵三连事务长。

“日轰炸机来了一批又一批。”老人忆起往事，拄着拐杖的双手略微颤抖。“轰炸机一来，城里防空警报响起。拖家带口的老百姓就只能往就近的防空洞里面躲。有的跑到半路就被炸得血肉横飞。那些认为运气好的，跑进了防空洞，其实也是难逃一死。”说到这里，朱守信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告诉记者，当时成都修建的防空洞，容量非常有限。跑在后面的老百姓，为了进入安全区域，只有不停往防空洞里面挤。轮番轰炸，让防空洞外的夜晚亮如白昼，炸声如雷。无处可去的老百姓，四面八方地涌入防空洞，人挤人、人踩人，惨叫声、哭闹声日日不休。

“躲在洞口的，听见警报解除了，就往外撤，哪晓得出洞口不到百米，又一轮轰炸来了。一个人，刚刚还在眼前跑着，一枚炸弹下来，腿还在迈步子，身体和头就不在了。”朱守信说，到最后，防空洞里面的人只有进，没有出。“我们当时就奉命给防空洞堵死的那一边打孔，让空气能进去。看能不能留下几个命大的。但结果还是死得太多。”轰炸后，朱守信和他的战友又奉命处理防空洞内的尸体。“记得当时，有人把尸体上的金银首饰、玉石细软全摘下来，竟装满了两大箩蔸。”眼泪在朱老的眼眶里打着转，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的是恨小日本。”

亲历6·11大轰炸后，朱守信被保送到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第十一期，在铜梁虎峰场受训，毕业后回部队任排长。

远征云南 翻越四千米高黎贡山

1942年，朱守信所在部队被改为中国远征军长官司令部兵站总监部运输第七团，奉命从绵阳出发，到泸州整编整训后，开到远征军司令部楚雄，再改为中国远征军长官司令部直属运输第七团，朱守信任中尉排长，后向保山战场进发。朱守信的任务就是带领他的部队把枪支弹药、粮食供给、服装被褥等物资送到前线。

“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得有七八十斤的物资，见山开路，遇水搭桥。”说到最难忘的一次行军，朱老说：“当属翻越四千米高黎贡山。”

高黎贡山，地处怒江大峡谷内，坐落于怒江西岸，地势险峻陡峭。“因为这座山太险峻，日本鬼子都是放弃镇守了的，尤其是我们行进的这条线路。根本无法通行，所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还会经过这座山到达战场。”朱守信介绍，当时翻越高黎贡山的路线是长官司令部在制定作战方案时专门划出来的直行路线。“尤其是到快到达山顶时，除了一层又一层的竹子，几乎看不见其他东西。已经是海拔4000米左右了，空气太稀薄，呼吸都相当困难，所以行军速度慢。生不起火，我们就吃生米。晚上走不动的时候，20多个人挤在一个帐篷，结果第二天天亮，就只有几个人起得来了，其他的，都在夜间消无声息地窒息身亡了。”朱守信回忆，当时连队150多个人，最后，到达目的地时，就只剩下30多人。“但万万想不到的是，我们活着的这30多个人，居然绕到了敌人的背后。直接让敌人腹背受袭，打了个大胜仗。”

求一世坦荡平和

抗战胜利后，朱守信主动放弃去台湾享受国民党俸禄，28岁那年，他回到妻子所在的石岭镇，想平淡一生。虽在后来的政治风暴中，受尽折磨但仍旧乐观：“我被绳子绑着，被人押着，但是站在高板凳上，低头看下面的人。还是觉得自己的视野要高过常人。”

“我的晚年就是过得最好的。”95岁的朱守信，常常喜欢在自己孙女开的幼儿园里去看看孩子们：“算辈分，这些都该是我的末末了。我来听他们读书，他们等我来讲打仗的故事。”朱老在现每天必做的两件事：一是看书，一是写毛笔字。他兴致很高地写下一个“福”字，乐呵呵地讲：“能活在到现在，就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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