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羊角花儿开

浮生此刻

□蒋碧秋

五月，我驱车到北川，赶赴表妹的邀约。一路上，羊角花殷勤相伴。

那天，细雨蒙蒙，漫山遍野的羊角花含泪绽放。表妹在路边采了一大束，珍爱地抱在怀中。到了表妹的旧宅，昔日三层的楼房因为“5·12”地震破坏，只剩下一层。灾难发生的当天，表妹带孩子外出玩耍得以幸免。但她的父母与丈夫，却永远在这废墟下长眠。表妹摆上香蜡，奉上瓜果，献上羊角花，柔声地与亲人说起心里话。妹夫生前是位阳光帅气的公安干警，他俩青梅竹马。每年五月，妹夫都喜欢采摘羊角花，插在靠窗的花瓶里。可如今……

一阵风儿吹过，我抬头看见倾斜的阳台上，曾经晾晒的衣服紧紧裹在一起，好像亲人再次拥抱。表妹站起身，擦擦眼睛，对逝去的亲人说：“别担心，我们会好好地生活”。她的儿子，戴着绣有羊角花的羌绣帽，在我怀里酣然入睡，脸色红润，嘴角含笑。

2011年，表妹入住新北川的安置小区。通过发来的照片，我看见了一幢幢融有羌族元素的楼房；看到了景观河道边繁茂的翠柳；看见了健身器旁她欢快的身姿；看见了她的儿子在顽皮地游戏，还有阳台上那灿若火焰的羊角花。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表妹会怎样？进入北川新县城，我直接来到巴拿恰。巴拿恰在羌语中意为“做买卖的地方”。鳞次栉比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川流不息的人潮，一派欣欣向荣。表妹经营着一家羌绣与竹编工艺品店。当我进店时，表妹正有条不紊地引导消费者们用微信支付。我观赏着店内的羌绣品，那些花鸟虫鱼，飞禽走兽，人物传说等，通过羌族儿女的智慧与巧手，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手绢、枕巾、香包等物品上。

我对一双最具羌族特色的“云云鞋”爱不释手。这双布鞋形如小船，鞋尖微翘。尤其鞋帮上的刺绣更是清秀雅致：在飘渺的白云间，盛开着彩霞般的羊角花。表妹将这双亲手制作的“云云鞋”送给我。我当即穿上，顿感脚下生风，轻便绵软，仿佛行走在云端。再看那些竹编，也都别具匠心。其中一幅长宽各两米，高高地挂在墙上。淡青色的底面，中央镶嵌着白、红、黄三朵羊角花，皆用细若发丝，薄如蝉翼的彩色竹丝编织。表妹说这件竹编花了她两个月的时间。白色羊角花象征着铭记过去，红色代表开创未来。在北川重建家园的过程中，得到了全国各地的支援，所以那朵黄色的羊角花寓意着不忘感恩。

每当表妹店里卖出一件商品，她都会从中抽出五角钱作为感恩，用来帮助那些困难的人。

华灯初上，我与表妹行走在流光溢彩的禹王桥。微风中，有歌声从大禹广场传来：五月的阳光，化作奔放的花蕾；五月的羌山，羊角花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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