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诗书城的文化荣光 杨毅恒

《东都事略》（资料图片）。

陆游在《眉州披风榭拜东坡先生遗像》诗中写道：

蜿蜒回顾山有情，孕奇蓄秀当此地，

平铺十里江无声。郁然千载诗书城。

眉山古称眉州，州郡建制始于南齐建武三年，一直是成都平原经济繁荣、文化发达的地区之一。到了宋代，竹纸开始广泛使用，经济的繁荣，纸张的易得，为眉山的雕版印刷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人才之盛，为雕版印刷提供了优越的社会环境。陆游称眉山为“千载诗书城”，人文传统之风使千载以来眉山人才辈出，并以闻名天下的雕版印刷，在我国出版、印刷、文化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印刷术是我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也是我国成为文明古国的重要标志。据《宋史》记载，雕版印刷开始于唐五代后周显德年间。眉山作为我国雕版印刷的发祥地之一，五代时期就已经开始刻印图书。宋代是眉山雕版印刷臻于完美、大规模发展的时期，这时的巴蜀地区有“宋时蜀刻甲天下”的美誉，而眉山在当时作为全国乃至全世界印刷术的发源地和中心地之一，很快形成了一支技术力量颇为雄厚的刻工队伍。据研究，眉山所刻的《苏文忠公文集》《苏文定公文集》等与成都所刻的字符刀法完全相同，且刻工也互为一体系，出自同宗，因此在没有明确版本记载的情况下，很难区分出是成都还是眉山的刻印本，所以，《中国刻板图录》称之为“成都眉山地区刻本”。雕版印刷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古代人类对知识的庞大需求，在雕版印刷发明后的几百年，眉山一直走在最前列，对推动蜀地的文化繁荣作出了可贵的贡献。

苏轼曾说：文章之风，惟汉为盛，而贵显暴著者，蜀人为多。

在眉山这个“孕奇蓄秀”之地，能够孕育出三苏父子这样的大文豪，并不是偶然的。在苏轼、苏辙兄弟参加进士考试那一年，仅眉山一县被荐参加礼部进士考试的就达四五十人之多，进士及第的就有13人。三苏父子受着“诗书城”发达文化的熏陶，对他们后来在文学艺术领域取得巨大的成就无疑产生了有益的影响。

据苏轼《李氏山房藏书记》里记载：余犹见老儒先生，言其少时《史记》《汉书》皆手自书，日夜诵读，唯恐不及。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日传万指，学者智于书多且易致。

雕版印书至宋代而大盛，眉山成为中国的三大雕版印刷中心。书籍是人类文化传承的主要载体，眉山文化发展的先决条件是印刷技术的发展和印刷品推广使用。南宋中叶蔡宙曾上奏，说“全蜀数道，文籍山积”。眉山“山积”般的文籍，为巴蜀甚至全国输送了大量的精神食粮。眉山监司、州学、书院、家塾、坊肆等公私刻印处所刻书籍，逐渐为后世所依据。绍兴十四年（1144年）四川眉山漕运使井宪孟檄诸州学官收集南北朝七史（《宋书》《南齐书》《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周书》七部史书），令眉山刊行，每半页九行，每行十八字，称“蜀大字本”，以后又陆续刊印《春秋》《礼记》《孟子》《史记》《三国志》及唐宋著名文学家李白、杜甫、孟郊等人的诗文集子。

书籍的增多使得读书、藏书成为一种社会风气，有力地促进了眉山文化的发展。眉山当时著名的藏书地“孙氏书楼”建于唐代，延续了300多年，为宋代任何藏书家所不及。唐僖宗曾御书“书楼”二字赐之，五代毁于火宅，宋代孙氏后代又两次重建书楼，并开办“山学”发展教育。宋代的眉山更是人才辈出，在两宋期间，眉山就有886人考取进士，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进士之乡”，是文学巨匠、唐宋八大家苏洵、苏轼、苏辙的故乡，是大史学家李焘的桑梓之地。除三苏父子之外，眉山还涌现了许多重要的先贤。南宋后期魏了翁知眉州时，曾建“载英堂”，以表彰眉州先贤，“载记、国史、田公（锡）而下，列图于堂者二十有六人”。除三苏父子外，朱台符、石扬休、吕陶等，都是一时的文学耆宿。在两宋，尤其是南宋，眉山的史学特别发达，名著如林，为我国古代历史书籍中的杰作之一，这与眉山图书业的发达是密不可分的。如彭百川，著《太平治迹统类》，记北宋历朝史；李焘，著《四朝史稿》《续资治通鉴长编》；王称，著《东都事略》。

现存世的《东都事略》所用的木版是南宋光宗绍熙间眉山初刻本，精美绝伦，是我国雕版印刷的上上品。其中目录后有牌记一方，上面写着：“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复板”。这也是中国书籍出版史上最早的版权声明。我们不难从中窥见，雕版印刷技术对于眉山经济与文化的重要影响。

南宋时，眉山的雕版印刷进入了鼎盛时期，所刻经、史、子、集门类俱全，大字本的《七史》及许多唐宋人别集、总集，尚流传至今，价值连城。现存的眉山刻本有《三国志》65卷、《苏文定公文集》《骆宾王文集》等，分别藏于国家图书馆和上海图书馆。眉山书坊宋孝宗乾道初眉州知州晁公溯在其《今岁试士竟置酒起文堂延主司且作诗送之》中写道：

吾州俗近古，他邦那得如。

饮食犹俎豆，佣贩皆诗书。

当时眉山民间印刷业的兴盛，进一步推动了书籍作为商品广泛流通。在印刷史和版本学上分别将私人刻本称为家刻本、家塾本、坊刻本、书棚本等。眉山最有代表性的是书坊刻书，类似于现在的出版社，它集编书、印书、卖书为一体，特点是以营利为目的，由于有着市场的竞争，也很重视质量。正是市场化的发展，才可能出席“佣贩皆诗书”的盛况。同时，作为教材的童蒙读物巨大需求推动了以《三字经》《百家姓》等的大量出版，继而推动了教育事业的发展。可惜由于宋末的兵灾，眉山的印本及刻版大多数被劫掠、焚毁殆尽。

两宋时期领先的雕版印刷，为眉山成为当时的文化中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推进当时的思想文化传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其刻印品种之多样，版式之疏朗，校勘之精细，为当时最佳刻本。近千年来，受到这种浓郁书香氛围的熏陶与浸染，眉山地区满城书香，耕读传家的美好风俗蔚然成风，读书、爱书，已成为眉山市民承继先贤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常态，崇文重教、人文荟萃的“千载诗书城”依然焕发着耀眼的文化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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