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淡平和回味久 ——读汪曾祺散文随记

□舒启东（旌阳）

知道汪曾祺是近几年的事。前些年，爱买《读者》来看。有一段时间，《读者》不时登些他写的散文，当时只觉得写得好，虽然所记都是平常琐碎的小事，但是过后总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温暖萦绕心头。由文章而注意到作者。哦，姓汪，叫汪曾祺。当时还不知道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沙家浜》是他写的。后来看《人间有戏》才晓得，原来如此著名！

此后就自觉不自觉地留意到他的作品。2014年，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汪曾祺的三本散文集——《人间草木》《人间滋味》《人间有戏》。我把三本书全买了。放置床头，记起时，无聊了，就翻看一会。

汪先生的散文给人的第一感受是冲淡平和，有闲适之气蕴藏在字里行间。《果园杂记》中有《涂白》一文，写冬天给果树涂白，以保护树木过冬，事情本身极平常，毫不起眼，所涂之树连种类都没有说，想来不是什么名贵树种。也没有写一个有名有姓的人。读了该文，我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场景：蓝天上飘着几片白云，冬天的阳光并不耀眼。一群男男女女，每人提一只桶，拿一把刷子，给脱尽了叶子的果树涂白，动作不疾不速。其间，有人说了个俏皮话，涂白剂不小心弄花了谁的脸，引起一阵阵欢笑。在先生笔下，劳动少了一份艰辛，多了一份快乐，甚至还有一点点诗意。

汪曾祺的儿子汪朗在《人间草木》的序中回忆，他父亲所著《葡萄月令》一文，1979年被曾经东北一家刊物退过稿，好像是因为编辑部觉得太过平淡了，后来，又才于1981年底在《安徽文学》发表。现如今，《葡萄月令》又被人评价为汪氏散文精品之一。我想，这样的遭遇既说明时代的审美思潮的变化，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文学还要“扯着嗓子抒发革命豪情”。同时，也体现了汪文的典型特征，那就是平淡中蕴含经久不散，让人回味的温情。

曾祺先生文风平实。文字直白如家常话，很少有华丽的词藻。如：“入秋，腌菜，这时青菜正肥。把青菜成担的买来，洗尽，晾去水气，下缸。一层菜一层盐，码实，即成。随吃随取，可以一直吃到第二年春天。”而且，平实中充溢着深切真挚的人文关怀。《槐花》一文，记述了他偶遇一家放蜂人的点点滴滴。“玉渊潭的槐花落了”，表达的是作者对普通人努力劳作，平静生活的赞许，叹惋中似有不能再见的遗憾。《胡同文化》文末一句“再见吧，胡同”道尽一个文化人对胡同逐渐消失的无奈、伤感和惆怅。

先生所写散文一般都短。记人述事，干净利索，言尽即止，绝无多余。既不凭空抒情，也不生硬地讲一大通道理。写眉山，以“离眉山，往乐山，车中得诗……”作结。《夏天》以“鸡头米老了，新核桃下来了，夏天就快过去了。”收束全篇。行文简明，文风自然平实。

汪先生的散文内容很杂，写凡人俗事，也写花鸟虫鱼。写名山大川，也写五味之食。他在《人间滋味》中写了很多种饮食的做法，其中就有四川的麻婆豆腐。他详尽列出做麻婆豆腐一要油多，二要用牛肉末等六大要领，特别强调：“麻婆豆腐必须是：麻、辣、烫”。可见他对细节的观察是多么认真，兴趣是多么广泛！对生活是多么热爱！我原以为这么热爱生活的人，一定也是生活的宠儿。可据他儿子说，热爱生活的他一辈子遇到的磕磕绊绊不少。身处逆境，也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去发现、欣赏、品味和表现生活中的美好和温暖。这是汪曾祺先生用他的文字带给读者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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