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何处看归船

 ■张建红

我与《桥滩记》的作者龚静染先生同一年出生在同一个地方——五通桥，他只在五通桥度过了童年，而我在五通桥生活了18年之后才考上大学离开。我母亲至今还在五通桥茶花路一个小区安享晚年，因此，回五通桥的时间还算多。四五十年的时间，五通桥变化极大，新出来了很多东西，同时，也有很多东西就那样慢慢消失了，包括我们老家所在的劳动街那一片，现在已被拆除。前段时间回五通桥，独自一人去劳动街，只有那一株熟悉的黄桷树，还依然亭亭如盖。

如果时间再往前推，民国时期的五通桥，晚清时期的五通桥，又是什么样的呢？去年8月下旬，罗家祥送我一本写民国抗战时期五通桥的《桥滩记》，书一到手，欣喜不已，花了三天时间就读完了。四望关、老桥、花盐街、太和全、老龙坝……曾经非常熟悉的地名，原来有那么多的故事。书中的老照片，陌生而又亲切。

我在竹根滩长大，我们家以前在劳动街四组81号，那是有一个带天井的四合院。从街上看，外面是一些漆成黑色的木栅栏组成的墙体，通过一个高大的木门，然后是一条约十来米的走廊，走廊尽处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这个院子里住了五家人。据说，院子以前的主人姓屈，是做大生意的，院子当时很大，还包括左边两户邻居住的房子也是他们家的。我们家住的房子是在天井的后一方，房子比院内其他房子要高一些，进门要先上三个石条砌成的台阶，屋里地板是木条做成的，要高出地面约一米，下面是空的，据说这里原是屈家的粮仓。院子里住了五家人，其中一户姓屈，就是这院子以前的主人。他们还住着院子里最好的房间，也是木地板。五家人关系挺好的，我爸爸从航运公司退休后，每天早上生火烧水泡茶，然后就是打扫院子卫生，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院子虽然显得有些破败，但总是那么干净、热闹、和谐。

那时，院子还没有通自来水，吃的水要从岷江里挑。就是洗菜、清衣服，都要去岷江。当时我们不叫岷江，叫大河边。大河里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货船和客船，到宜宾重庆或到乐山。大河边有很多淘菜或清衣服的妇女或者钓鱼的人们。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峨眉山的影子。

小河边指的是拥斯江和茫溪河边。拥斯江，以前一直觉得叫“涌斯江”。《桥滩记》里说原来是叫“拥斯茫水”。拥斯江和茫溪河水清清，浮桥吊桥装饰着如镜的水面，倒映着黄桷树影，渔船往来其间，确有西湖之美。

是的，五通桥变化很大，吊桥没有了，浮桥重新出现了，还多了一个彩虹桥，四望关大桥也加宽了，修整得古色一些了。听说还要把工农街打造成古镇景区。这些挺好的。每次回到五通桥，感叹着故乡变化的同时，也总觉得少了儿时的味道，丢失了什么。

《桥滩记》引录了不少当年客居五通桥的文化人的诗文或一些史料，其中有一首南怀瑾的《丙戌春二月，时寄居五通桥多宝寺，赠李秀实居士》：“几回行过茫溪岸，无数星河影落川。不是一场春梦醒，烟波何处看归船。”读罢，感觉南师此诗，正好表达了我读完《桥滩记》的感受。听说龚静染先生还有一本写五通桥的书叫《小城之远》，一定要去买来读读，我想看看，龚先生笔下的五通桥，是不是与我记忆中或想象中的五通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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