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绅阶层的兴衰演变

《最后的士绅家族》封面图据网络袁恒雷

在我国文学史上，以几个家族的恩怨情仇为着眼点，进而展现其背后的时代变迁，这样的长篇小说不胜枚举，且多出名著，比如被白先勇誉为“天下第一书”的《红楼梦》，林语堂的名篇《京华烟云》，陈忠实的代表作《白鹿原》等等，都是以某一地域的几个家族的兴衰演变史为轴，展现了几年乃至上百年的史诗性的地域与时代的更迭。

最近，四川省作家张生全先生推出了他的长篇小说新作《最后的士绅家族》，其故事背景放在了民国时期洪雅柳江小镇，以当地四个非常具有影响力的士绅家族为主要描写对象，展示了这四大家族围绕税捐征收权、儿女嫁娶、军阀依附、土匪勾结等等一系列纷争演变的故事。

张生全这次写的是四川的民国故事，他这次将笔墨再次投注于四川，显然还是出于对本土乡邦故事的青睐，他上一部佳作是三卷本的《宋末大变局——四川风云》，引起了众多当代名家的关注与热议——对朝代更迭时期不被人关注的西南风云，他将其从历史的深处打捞出来，显然是出于他身为作家的社会责任感。读这两卷本的《最后的士绅家族》的强烈感受就是，张先生的文笔特别清丽流畅，小说的对话绝不拖泥带水，字斟句酌而又富于节奏感。小说里出场的人物是繁多的，而且他们的身份又极其迥异——有士绅、官员、管家、大小姐、太太、和尚、下人、校长、学生、土匪等等，不过是寥寥几笔，人物就活灵活现，并且人物说出来的话极其符合他们的身份，绝不会雷同。显然张君深得《红楼梦》的精髓，在小说人物设定与对话安排上是颇为下了功夫的，这样在行文过程中才会对读者形成强烈代入感，让故事本身推动情节发展，一旦读者拿起书来就不忍放下，这种本事，显然并非一日之功。

张先生的写作功底自然是毋庸置疑，当然这也是本小说成功的基础。而另一项特别重要的内容，那就是作者选取的角度是别具一格的。虽然小说选取的地域很小，不过是柳江这样一个小镇，但正是这样的小处着眼却做出了大文章，作者紧紧抓住了士绅家族这一在我国社会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阶层，描绘这个阶层最后时段所展现出来的兴衰演变，这显然就非常具有创新性了。

那么士绅到底是哪类人呢，他的确切定义是这样的：“士绅包括世族、世家、巨室、门阀、富商等，也即地方上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人，是中国封建社会一种特有的阶层，主要由当地较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或长期赋闲居乡养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富商财阀等一批在乡村社会有影响的人物构成。”如此看来，士绅阶层在我国历史上是源远流长的，我们很容易想到在科举制形成之前的“九品中正制”，也就是门阀士族时代，从那时开始形成的门第观念对当代依然还有影响，最典型的就是择偶当中的门当户对。

这部小说气象万千，洋洋洒洒四十余万字里，作者将三年之内的一个小镇里的四大士绅家族两代人的兴衰荣辱全方位地展示了出来。而通过这样的展示让我们看到，无论曾经多么显赫多么不可一世，在人事更迭后，风水真的会轮流转。四大家族无论是老一辈还是新一辈，他们既有合作又有倾轧，既有互相拆台又有纯真友谊，甚至还出现了曾三少爷和江三小姐凄美动人的生死之恋。小说里展现出的四大家族的权势变迁，再写到成都他们所依附的军阀的变迁，都可以引申到当时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里强势人物与大国霸权的变迁，这是具有更大宏观视野的隐喻。只是囿于小说里有限的文本，作者没必要将外延扩展得更多。

而通过小说文本我们看到他们的选择结果依次是：柳二少爷走的是传统的私塾之路，教授孩子们四书五经的传统文化，尊孔子读经书，这自然是传统知识分子的价值取向，国学现在依然兴盛，正在走向复兴，显然他的取向没有问题，只是由于不幸遭遇土匪的厄运，而中断了他的教学；柳三少爷因为家族需要中断了法国的求学路，本来拥有新式思想的他可以给家族带来全新的思想，但他先天不足的性格及社会历练不够，加之没有强有力的辅助，导致回到家乡以后，让他主持一个家族的复兴，面对家族内部的压力与土匪的敲诈，他步步退缩，乃至丢掉爱情和家庭田产，最后连自己的新式思想都丢了，向旧有的封建士绅思想做出了妥协。作为士绅阶层新时期的代表人物，他的蜕变堕落，也代表了士绅阶层难以挽回的局面。

而作为最有革新思想反叛思想的当属曾二少爷，他在上册出场时候就是家族反叛者的形象出现的，他早已看不惯父辈士绅们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是沉迷于房屋建筑设计和当地特产椒油的研制销售。小说里的他形象可谓非常饱满——性格刚毅果敢，面对爱情义无反顾，生死相随，做出承诺一言九鼎，为了娶心上人江曼珊可以建造川西南最美的房子。而他具有世界眼光的椒油特产的开发，更是显得他在士绅阶层里是难得的人才，只是面临各种苛捐杂税，他的工厂发展举步维艰，甚至难于运营而不得不破产。

阅读本书是非常享受的，情节多变而富于跳动，伏笔千里又悬念迭出，最令人称道的就是川蜀地区的独特风土人情，让小说在特色鲜明的环境描写衬托下，呈现给读者的是极富画面感的印象。这的确是一部展示传统士绅阶层的优秀之作，是富于民国风味的一道独特文化大餐。

《最后的士绅家族》：张生全/著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定价：7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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