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桂花树

胡月 马鞍山二中217班

指导老师 郑锦云

当我从繁重琐碎的学业中挣扎探出头时，时维九月，昏沉沉的脑袋被一丝熟悉的气味唤醒——是桂花的香。猛吮一口，它带着一如既往的甜腻，抚平了此时所有的躁动不安，领着我闯入儿时旧日。

父母无暇，我来到外婆身边，就像那年刚种下的小桂树，在外婆的院子里一扎根就是春秋数载。外婆的精心照料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来得周到。小树悄悄舒展开自己幼嫩的枝丫，我开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

小桂树蹿到与我同高的时候，偷偷结满了沉甸的花苞。被我发觉时，悠悠的清香早已漫遍大敞院。外婆显然也为这感到惊讶与欣喜，走到它跟前，一簇簇金灿的小绒球正害羞地躲在翠绿的枝叶间，外婆小心捻起它们，闭眼细细嗅着。那个往日内敛的小姑娘借着风与她无声相拥，用自己那精致俏丽的花瓣为她打扮，以此回报老人给予她朝白暮昏的浇灌与料理。这一刻，光影斑驳，我透过外婆看到了一位妙龄少女，她隐在时光中浅浅含笑。

花期一过，柔弱的花群将献于黄泥。我不舍，外婆也难割掉几十天来它们的陪伴，寻法子将它们留住。屋里，洗净的酱醋瓶用碎花布包上，盛满清水，插上两三枝，满室弥香。堂外，上了年纪的土灶，肚中正发酵着甜腻，这是我舌尖的挚友——桂花蜜。门内外，忙碌穿梭的人，正是外婆。这位勤劳的老人不知自己已被炉灶间突突的烟气熏灰了面庞，正督促着家中的小懒虫起床吃饭，不出所料，里间传来孩童的嬉笑，最终的结果是大小花脸面面相觑。搪瓷盆打来清凉的井水，柔软的毛巾将我脸上的痕迹拭去，外婆却忘了自己，我争着拿起毛巾，一点点帮她擦净，依稀见年轻时姣好的容颜。

当桂树的挺拔将我遥遥甩在身后时，我也离开了外婆的身边。只有节庆之际，才有时间回望她与那片大敞院。袅袅炊烟升起，小桂树现在可以被围绕它嬉戏的孩童叫做长辈，枝干虬曲苍劲，突起与凹陷在它身上交错，它再没有以前的鲜嫩和朝气。唤着外婆，没有人应，进到房间，那曾挺拔的身影正佝偻着在灶边添柴。近些年，她的耳朵越发坏了。看到我，浑浊的眼中好似拨开了层层的迷雾透露出亮光。她的脸上又垒起了层层烟灰，我拿来毛巾帮她擦拭，却怎么也无法拭掉沧桑风霜的痕迹。我突然意识到，她与我心爱的那棵桂树一样皱了。

鼻尖的桂香渐渐离散，心中的念想却未减一分。我的外婆和桂树，不仅惊艳了我的从前时光，温暖了我的童年记忆，也将温柔我以后的所有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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