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父亲的一组诗 ◇逸西

父亲走了

父亲刘明高是5月1日走的

10年前的今天，也是国际劳动节

他走的时候，左手扶着夕阳

右手还打着吊针

我捧着他僵硬、粗糙，渐渐失去人间体温

又紧攥劳动的双手

他弱弱地说了一句

“我——要——回——家”

我看见父亲鱼一样的

眼睛，滚出一颗

夕阳落山时，送给人类

哭不出声来的，最后一滴泪

出殡那天，我抱紧躲进骨灰盒里的父亲

在哭声追赶下

走过知子挖田埂，走向

老屋后面向阳的山坡

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

抱着我，到后山坡上

看一碗水村庄

和东边升起的太阳

葬父

隐忍中

刨开杂草，刨开大地

刨开竹子脚下网状之心

替父亲安一个新家

我在后山坡上，没有流泪

木着脸，闷着头

在众亲友的啼哭中，一声不吭

临风的竹，在空中

披麻戴孝，沙沙哭泣

我埋头在通往阴间的路上刨土

刨出一个人多深的墓穴

安放父亲炭化了的钙

栽一棵受伤的高粱，还有一些血性

掩上厚厚泥土

让高粱的根须

抓牢大地

温暖

在小区的暮色里，我把自己

想成，被蛙鸣叫翠的稻枝

绿意铺天盖地，漫过

一碗水村庄的每一个黄昏

一年四季。父亲

吹着不成调的口哨

被耕牛牵来牵去

踏碎拉不直的炊烟

父亲解开围腰，蹲下身子

替耕牛，也替自己解开绳索

他抬头冲我微笑

走到落满星辰的晒坝中央

摸摸我的头顶

那一刻，让我如今坐在小区

望着星空发呆

父亲

父亲，满脸阡陌纵横

年轻的时候

种我

老来

收获孙子

您在一碗水村庄

马鞍山脚下的稻田旁

—巴掌拍死许多岁月的虫子

一只只喂进我张大的嘴巴

您摸出自己亲手种植的烟叶

一层一层，将日子裹紧

塞进烟斗，脑袋搭在土埂上

对着夕阳

吧嗒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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