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风和景明,思念悠远。
总是想起一个清癯的身影,那是抚养我长大的祖母。五年前,九十九岁的祖母永远离去了。
我从小由祖母抚养长大。妈妈身体不好,我本先天不足;被送去祖母家之前,父母请了一个十几岁小姑娘带我,她常常一手抱球,一手抱我,时不时会摔了我不说,还常用冷水泡东西给我吃。到祖母家,姑父第一眼看到我就说,这小丫头瘦得像猫一样,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那会,我才几个月大,祖母一天几遍喂我米汤,稍大点,再喂米糊。我从小体弱,常半夜哭闹,她就抱着我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小姑二姑那时都还在家。二姑脾气躁,被吵醒了,就骂我,这鬼丫头真讨厌,就晓得哭!再哭就把你甩出去!祖母总是骂她“没德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祖母怜我体弱,也必定先顾着我。那年头,鸡蛋是稀罕物,家里但凡有了几个,她总是留着喂我。姑妈、叔叔总是半真半假地指责她偏心。那时和我们住在一个大屋里的,还有两个和我一般大的堂兄弟。每次家里有好吃的东西,祖母总偷偷地把我叫到房间里,把门闩起来,让我一个人躲在里面吃,还嘱咐我小声点,别吧唧吧唧的让你那两个兄弟听见了。他俩有时还是发现了,就在外面使劲拍门叫唤!那情景,至今想起还如在眼前。
那时,屋后有个很大的菜园地,里面种满了秧苗,辣椒、西红柿、南瓜、豆角。每到秧苗上市的季节,祖母天天三四点钟就起来拔秧苗,再把它们扎成一小束一小束的,装满两大篮子,五六点挑到街上去卖。姑妈劝她晚上拔好放篮子里,早上可多睡会。可她说隔夜的秧苗看着不新鲜,卖相不好,坚持要早起拔。常常天还蒙蒙亮,我们就出门了,祖母挑着篮子,我搬着两个小凳子跟在她身后。到了集市上,祖母吆喝,收钱;我数数,给顾客拿秧苗。卖完秧苗,她总是会给我买点小零食,照例嘱咐我回来要偷偷地吃,别让堂兄弟们看见了又嗷嗷叫。
记忆中,祖母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她九十六岁那年春节,我和哥姐去看她,我拿手机随便给她拍了两张照片。她看了之后,很不满意,嗔怪我照相也不跟她说一声。然后,她把帽子整整,衣领牵牵,拿镜子照了半天,还问我这样可行。我忍住笑说:太行了啊!这才让我给她重拍了两张。
祖母身体一直很健朗。八十九岁时,她在马鞍山小叔家不慎摔折了大腿骨,我们都以为这么大年纪怕是熬不过去了,就算好了恐怕也会从此落床,可她愣是没几个月就下床到处跑了。一直到去世前,她的思维都非常清晰。2014年4月底,我和哥哥姐姐最后一次去看她。她当时靠在摇椅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脸瘦得巴掌大,整个身子风干了似的只有小小的一把。看着她那沟壑纵横的脸、干瘪枯瘦的手,我是如此真切地触摸到时光的无情和狰狞。她当时一个个叫着我们的名字,嘴里喃喃地念叨:“这可怎么办呀?怎么办呀?”那哀哀的语气怯怯的神情,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老人对死亡的恐惧。但当我们想拉她的手时,她却如触电般一下子把手缩进被子里,并且始终扭着头,不肯正眼看我们;还直摇手,不让我们坐在她正对面。姑妈告诉我们,祖母知道自己是要“老”的人了,觉得自己“不干净”,怕传给我们,才不让我们碰她。
庆幸的是,祖母并未受到任何病痛的折磨,只是漫漫百年,已油尽灯枯,寿终正寝,安详而去。记忆中,她永远鞋干袜净,目光清明。
四月的天很蓝。仰望流云,我仿佛看见了祖母慈祥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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