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故事】(71)“第一”

□ 屯溪  董建 

陪友人游徽州某著名古村落，在一家小店门框上，赫然悬有“徽州第一刀”牌匾，进店一看，大多为印石，知此第一刀是指刻印了。古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的就是对于“文”的评定，并无一个绝对权威的标杆，而只是相对的。即使有，也常会产生见仁见智的见解。相对于文，武要好评判得多，比如比武，输赢自分高下。又如百米赛跑，名次更是清楚。尽管如此，名次也还是相对的，因为某一次比赛并不是所有高手都会参加，即使都参加，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也会有高峰期和低潮期，所以一个人不要去标榜“第一”，更不要自我吹嘘，哪怕“第一”是别人的评价，也以不接受为妥，更不必说自封。也曾有人当面称我“第一”，令我坐立不安，无言以对。我也曾接触过一些“第一”兼大师者，这种人几乎无一例外举止恶俗，言语无趣，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公众场合中自吹自擂，逢人便说自己和某某名流认识，有的还随身带着与名人的合影册……既没有涵养，也没有深度，只令人倒胃口。我们不妨来看看真正大师是怎样表现自信的。世人皆知齐白石画名，然其自评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陆俨少先生山水画造诣极高，书法也十分高妙，足让许多自我标榜书家者愧死，陆先生有题跋云：“书虽末艺，然能嶷然自熹，独立门户，无所依傍，而点画之间，提按转折，舒展恢廓无遗憾，盖旷二三百年而或无一人焉。予无书名，然每私自与今善书者比，进而窃与古之大家相高下，则亦无甚愧焉。”

不过，当代确实是诸多“第一”、“大师”的盛产时期，许多“第一”是这样产生的，某人写了一个百米长卷，成为“第一”，不久便有写一百一十米、一百二十米的长卷，成为新的“第一”，你写几米见方的，我则写篮球场、足球场大的作品。既然得“第一”了，媒体一报道，常常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师”。我不知道那些如此炮制出来的作品，除了大、长，浪费资源，还有什么益处？当然，不可否认这些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真才实学的得来是很艰辛的，人生苦短，又要追求享受人间富贵，剩下的也就只有抄近路了，然而学问又没有近路可抄，于是乎……

2011年5月8日，去衢州的途中读林昌庚著《当代草圣林散之》，其中一段文字颇为有趣，抄录下来：“……刘团长的顶头上司李本一旅长也来乌江‘视察\’。他虽是个军人，却也喜弄文墨，还能用脚趾头夹住笔作擘窠书。虽然像耍杂技，毕竟他还以儒将自居。久慕父亲之名，特请父亲同去谒项王庙。李本一备下马匹，父亲逊谢不会骑，他也徒步和父亲同行。到了项王庙，他请父亲做诗……李本一和随行人员对父亲倍加尊敬。李本一连说：‘名下无虚士。\’从项王庙回乌江镇不久，刘子清来说，酒席已备好，请李专员用饭。席间，李本一坚持让父亲上座……李本一还向父亲索字画，并亲自替父亲磨墨、拉纸。”旅长在军队应该是高级军官了吧？他写字不走平常路线，而是喜旁门左道，如果在今天，他肯定是电视上的红人了，因为正常写字，媒体就因为你太正常了，往往就不屑报道，也就是违反了人们常说的狗咬人和人咬狗的新闻报道诀窍。换句话说，也是因为你没有让观众感到可以观赏和惊奇的地方。李旅长平时写字，可想而知旁边不乏吹捧者，如果用脚夹笔表演了，那更是喝彩声不断，这是我们在生活中可以体验到的，不就是捧场嘛，何必吝啬你的掌声，何况人家还是旅长。但我想说的是，这位旅长还是很不错的，因为，第一，他以一介军人喜欢舞文弄墨，不乏文化情怀，具有儒将品质。第二，他有娱乐大众的献身精神。第三，也是我最佩服的一点，是他还懂得尊重真正的文人。脚趾头夹笔作擘窠书也是个吃力的活，但旅长还是明白林散之的字才叫艺术。

近年来，演艺界中一位油头粉面的“喝咖啡”者与一位脑瓜铮亮“吃大蒜”的过了几招，讨论的是艺术形式的高雅和低俗。我确实没有看出满嘴“噎死”的“喝咖啡”者有何高雅之处，倒是“吃大蒜”的自我评价“通俗”深得人心，透过他深厚的传统艺术功力，就会知道人家背后下过多少的功夫。还是大蒜有味道，而且杀菌。艺术有没有高雅和低俗之分？当然还是有的，但一些外行则很难分辨清楚。比如，林散之的书法是高雅的，然而事实往往是，真正能读懂林散之的人并不多。而上述那位旅长用脚趾夹笔写字，说他涉嫌低俗，应该不算诽谤他吧。但人们更多的喝彩声是给了旅长的。理由很简单，拿笔写字算不得本事，有本事你也用脚趾夹笔写字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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