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访司马祠 □成 诺

这个祠，在半山腰。翠柏劲松、郁郁葱葱中，这个祠在空阔的黄河古渡口显得突兀而孤寂。这个祠位于韩城芝川，叫司马祠。

史圣千秋，高山仰止，矗立黄河之畔的司马迁祠，曾经只能是梦中萦绕，曾经只在赫赫史册中触摸，慕怀已久，风追司马。风来，我也追慕而来。

夏日的韩城，山峦叠翠、古村霭霭、河滩九曲，令人目不暇接。但这座祠才是我最仰慕的。汽车一路迤逦而行，直抵山脚。眼前豁然一亮，典雅恢弘的司马广场绿树成荫、红花锦簇，林立的石雕群错落有致，而广场最南端就是司马迁雕像。雕像高大儒雅，美髯飘飘。传说起初建立的司马祠内是没有塑像的，后来韩城县令尹阳主持修建时，司马族人不同意悬挂处了宫刑后没有胡须的司马迁画像，而司马迁的夫人柳倩娘是一个画家，对丈夫一生各个时期的容貌，都画有影像。于是尹县令就选取了他壮年时留须的画像一幅。黑须垂洒，怡然飘胸，儒雅传神，尹县令据此让能工巧匠雕为司马迁塑像。因此，现在人们看到的司马迁塑像是留着长须的，广场上的这座也不例外。传说令人神往，但也足见族人和后人对于司马迁的崇敬和爱戴。

雄伟的雕像粗糙劲朗，虽是后人新雕，但雨水冲刷的痕迹纵横斑驳，透着缕缕沧桑，和远处的祠宇遥相呼应。纵眼南眺，少梁山拔地而起，突兀而立。这座山并不高，但峻峭挺拔、松柏掩映，翠叠霭重、郁郁葱葱中是若隐若现的祠宇以及蜿蜒盘旋而上的古道。

芝秀古桥很小，但俯仰恰到好处。近俯脚下巨大的青石坑坑洼洼，辙痕深深浅浅交错着，想必这是暴雨侵袭、岁月留下的印记，也是无数追随者前来吊唁膜拜踏过的缘故吧。远看山势巍峨，山色空蒙，仿佛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阵阵山风掠过，松涛呜咽，云烟深处似乎是哲人深沉而睿智的呢喃，正所谓“一览苍松劲，千秋云烟过”。

古桥尽头是入山口，一座高大的砖木牌坊傍山耸立，“汉太史司马祠”几个大字遒劲有力。入山的坊牌斑驳而简朴，并没有想象中的雕梁画栋，这是我未曾想到的。也许，这才是隐者独有的秉性，孤钓寒江，邀月对饮，独居空山，质朴而简单。

木制的门匾，烫金的大字，廊牙高啄，兽脊威卧，在风雨侵蚀、岁月洗礼下显得斑驳而沧桑。蓦地有一种久远的、庄严而肃穆的感觉紧攫着我的心。

拾级而上，巨大的石条铺砌的山径，迤逦逆折。凹凸不平的石道很难走，但很多地方已被游人踩得光亮。道旁青松挺拔，掩映着古道一片幽寂，偶尔有山雀清脆婉转的鸣叫传来，更加显得静谧安详。

山路盘桓，不远处，一砖木牌坊巍然耸立，“高山仰止”几个字隐约可见。古道依崖就势，视野开阔。扶危栏，抚长风，但见黄河蜿蜒、川塬潆洄，房舍俨然、炊烟袅袅。伫立凝思，沧桑云烟仿佛凝驻，是隐者荷锄采菊，俨然独居，还是大隐隐于市？山不远不近，含山映村，恰好。而人呢？亦出亦入，孰愚孰智？或许，只有皓首穷经、卓然独立的哲人才能知道，或许只有浩渺烟云、沧桑百代的历史才能知道。

“河山之阳”迎风耸立，砖雕石刻、饱经剥蚀，穿过这残缺而古朴的砖砌牌坊，便是被誉为“太史高坟”的司马祠了。

走进祠堂，古柏参天，夏日的阳光透过浓阴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鸟雀啾啾，花木幽幽，一片寂静。横额上“史圣千秋”四个大字引人注目，在一旁众多的石碑环拥下更显得悠远古朴。正中宽大的烛台案第上烛火莹莹，香烟袅袅。殿中司马迁座像，长须微拂，儒雅刚毅，深邃的眼眸仿佛穿越历史的尘埃在叩问、在思索。

殿内碑石林立，错落有致，全是后代名人凭吊吟咏之作，诗文或典雅或隽永，书法或雄健或俊秀。其中碑石以褚遂良的“梦碑”和郭沫若的诗碑最为著名。郭沫若题诗曰：“龙门有灵秀，钟毓人中龙，学殖空前富，文章旷代雄。怜才膺斧钺，吐气作霓虹。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高度评价了司马迁一生的功绩。刚直不阿、秉笔直书是他的秉性，隐忍发奋、砥砺著史是他的执着。钱谦益认为司马迁是命世之才、旷代之识、高视千载，创立《史记》足可以炳如日星矣！后来的许多文人墨客对司马迁其人其文均有高度评价。静静伫立，穿越时空的问候和参拜，不知能否找到汉时的明月，也许世司典籍，隐忍功名，勒成一书，遂成旷代雄文的司马在烟云深处可以知晓吧。

穿过石级甬道，就是司马迁墓。砖砌，呈圆形，筑于西晋年间，经金、元、清数次修葺，墓前是清乾隆年间毕沅题“汉太史公墓”墓碑，壁周嵌有砖雕八卦图案和花卉图案，苍翠古柏，蟠若蛟龙，环绕在荒寂的坟茔四周，令人不觉黯然神伤。

古木参差，芝水萦绕，枕山傍水，始建于西晋距今已有1600多年历史的司马祠因山依势，层递而上。

落日余晖中，我们频频回首。但见苍莽中风劲绿绕，松涛呜咽，芝水泛波……正如寝宫献殿处的楹联一样：“刚直不阿留得正气凌霄汉，幽而发愤著成史记照尘寰”，这是他最好最贴切的概括。世事变迁，沧海横流中这是一座经历风雨的古祠，也是一座被岁月洗礼后依然高高耸立的丰碑。

思绪万千之际，歌以咏怀，寄之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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