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忙上车,如同赶一趟远路,去会见一位老友;好似红泥小火炉前,他煮茶温酒,正等着我们。其实,等着我们的只是一座坟茔,在当涂藏云山的何处,也不得而知。
路上,朋友说,北宋词人李之仪曾客居当涂,创作姑溪词,为当涂民歌发展奠定了基础。《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为他和杨姝的爱情写下千古绝唱,也是人世间歌颂爱情的经典之作。
远隔北宋900年遥远的时空,我们只能在史书里品读他的人生,远瞻他的才情。
车驶出314省道,穿过一座小村庄,沿着墓园的围墙向北绕行。仿佛逃不过对生死的叩问,我们也在寻找李之仪的终老之地;他的人生暮景,如流星坠落,不知照亮了哪一处山脊。
李之仪因得罪当朝宰相蔡京,被贬谪太平州,接受地方监管。公元1107年6月,正值黄梅雨季,姑溪河掩映在烟波翠柳间,丧偶不久的李之仪青衫落魄,怀揣一壶老酒,蹒跚走在姑溪河岸。突然,河上画舫里,古琴歌乐飞扬……歌者杨姝,姑溪河一带的绝色歌妓,常有文人骚客填写歌词,由其传唱。
一次偶遇,两人惺惺相惜,从此结为连理。年龄悬殊30多岁,此情遭人非议,告发朝廷,李之仪被除名,杨姝被杖刑。
上山的路很窄,刚刚够一辆车通行,车淌过一个又一个泥坑。李之仪将生命投放在这深山里,或许是某种痛彻肺腑的选择,远离姑溪河水,远离世俗人间,寻找一方净土。
恍惚间,道路从左侧灌木丛穿出,通向一片开阔地,落入一片晚霞的余晖里。一位老人和一群羊向我们走来。老人得知我们在寻找李之仪墓,主动要为我们带路。
老人手握一把镰刀,和我们一起步行上山。
忽闻山泉叮咚,大家目光所及,惊叹一袭清泉从灌木丛中涌出,妙如琴瑟。
跨过小溪流,钻进一片树林。脚下,枯枝败叶间,依稀可见青砖铺地。老人告诉我们,这就是古道。
眼前,杂树纷呈,枯木逢春,枝头露出少许星星点点的绿色。道旁有一古井,一米见方,水质乳白泛着靛蓝,可惜井栏已丢失。
不觉迎面是一堵斑驳的墙壁,是一座青砖垒砌的小平房,不知何时坍塌了屋顶。门洞和窗户面向屋前的一片空地,曾经的院落已是杂草丛生。一块断碑,倒伏在荒草丛中,碑文已遗落在遥远的岁月里。
此处的破败唤起一份哀伤。这里的一切,也许还记得过去的历史,还记得李之仪初来此地,便爱上这里的一草一木,爱上这里的清静与禅意。他把双亲的尸骨从河北迁徙至此,最后与妻子文柔也合葬在这深山里。
寺庙呢?我急切地问。老人指向前方石砌的高台,告诉我们,那里是寺庙遗址,抗日战争期间,已被日本兵炸毁。
李之仪墓又在哪里?老人站在空地中央,抬手指向西南方,那里是一片浓密的灌木丛。
朋友说,身后就是致雨峰,当涂志书上记载,李之仪的墓在致雨峰的西南方,也就是那片灌木丛。
我转身回望山峰,山脊并不高,何以得藏云之名?其实,900年的时空消弭一座山岭,压低它的脊梁,并不稀奇。
西南方,那一片灌木丛,暮色已积聚在那里,迷失了我的视线。自诩为姑溪老农的李之仪,离开姑孰城,莫非就在这里写下《姑溪词》一卷,《姑溪居士前集》五十卷和《姑溪题跋》两卷。
沿灌木丛西侧,老人挥动镰刀,为我们开辟出一条上山的路。遇见第一座墓,墓碑上书:明故圆寂师祖笑泉和尚。
又遇见两座墓,皆无墓碑,且其中一座已被盗,有新鲜的泥土印记。
回望来路,发现我们脚下是一道山梁,三座墓皆在这山梁上,四周尽是稠密的树木,何处是李之仪的墓呢?
李之仪归隐藏云山,托身于此几百年,早已化作我们脚下的泥土,甚至山泉、树木和一声声清脆的鸟鸣。
下山,走在青砖古道上,回望那一堵斑驳的屋墙,似无言诉说些什么。此刻,夕阳已滑落西侧的山脊,将金色的余晖浸染了山林。
歌妓杨姝的墓也在这里吗?没有答案。唯有一袭山泉,在耳畔叮咚作响,仿佛有人在抚琴吟唱。
●陈永红
朋友说,身后就是致雨峰,当涂志书上记载,李之仪的墓在致雨峰的西南方,也就是那片灌木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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