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散步,快到三潭公园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肩扛长木凳的磨刀老人,我就站住了。家里那把不锈钢菜刀,用了快十年了,一直没请磨刀匠磨过,当用着感到太钝了时,我就自己在磨刀石上来回蹭几下,却总也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如今,这刀越发不好使了,再怎么用力蹭,效果都不太明显。
小的时候,家住一天门,后又搬到长途汽车站附近。那时经常听得到磨刀人吆喝着从门口经过,吆喝声和电影里演的差不多,拉着长长的调门,带点儿侉腔:“磨剪子来抢菜刀——”磨刀人一旦坐下来,接到的活往往就不是一家两家,多可连续忙半小时以上。现在回想起来,那情景可能和菜刀的材质有关。那时的菜刀多是铁打的,淬淬火,就带点钢的意思了。那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钝,就要先抢后磨,循环往复。那时的人家,衣服多在裁缝店里做,女人都会点儿针线裁剪,剪刀也是各家日常必备品。如今情形变了。如今的菜刀,多由不锈钢锻制而成,只要不崩口,就可以用很长时间。剪刀更少用了,现在人们身上穿的基本都是从流水线上下来的成衣,谁家还常用剪刀?正是这个原因,如今磨刀人也不多了,过去那种常见的排队磨刀的情景更是早已绝迹。
我叫住磨刀老人,问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家菜刀要磨了。他问多远,我说几百米吧。他说中,我说那就走吧。我放弃了散步,带着磨刀人往回走。这段路,八百步左右。边走我边找他搭讪,因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接触传统手艺人的机会。然而,他却不善言辞,我问一句,他答一句。他的口齿又不太清晰,听起来不像是北方人。
磨一把菜刀收5块钱,最多那天可以磨二十多把。磨剪子的少得不得了。平均下来,除去每天40块左右的开销,月均纯收入千元左右。攀谈之后方知他来自当涂博望,那是一个盛产各种工业刀具的镇子,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他现在原芜钢厂那里租住房子,月租金200块,想象得出那是一间怎样的房子。他在老家享受低保,每个月150块。
去我家的路上,他问了三次,可到了?我只能说,快了快了。他比我略矮,也许常年在外,经紫外线照射的缘故,他的肤色呈紫红色,看上去人很结实。我猜他应该比我大一点,尽管他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但双目浑浊,蒙了一层厚重的沧桑感。我问他多大了,他说73了,我连说几声真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他说自己没有医保。我就想,没有医保的73岁的老人还能肩扛木凳,走街串巷地吆喝,我这个享受医保的人,心脏却早早地塞进了两个支架。这种对比真的让人怅然无语。
假如他善谈,也愿意交流,我会问他很多问题的。什么时候学磨刀的?这个需要拜师吗?磨一把刀5块,那么,磨一把剪子呢?博望那里像你这样的人多不多?然而,我说话他似乎听起来费劲,他说话我听起来更是这样,他又有点不太愿意多谈,许多话到了嘴边,看看他的淡然表情,我就又咽了回去。
从家里拿来菜刀,递给他,他看了看说,是把好刀。我没再接茬,我已经没有多交流的兴趣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重温着那远逝的岁月。长板凳很矮,很厚实,呈土灰色。四条凳腿向外撇着,大概是为了坐得更加稳当。他将身子磨了磨,人就骑在了木凳上。木凳这端,放着一块有棱的垫石,上挂一根拉绳,绳在凳裆下穿过反兜上来,这边一只脚搭在绳上。他从凳腿架上拿来一块粗磨刀石,抵着垫石的棱平放,用绳子勒住,脚用力一蹬绳,磨刀石就被固定住了。接着,在凳腿上斜挂的塑料瓶子里拿出蘸水的毛刷,把磨刀石刷湿后,双手握刀就磨起来。我看一眼挂在他身后凳子腿上的抢子,问为什么不抢一抢,他说不锈钢刀抢不动的。
他的身子前后轻微晃动,看不出节奏。刀在粗磨刀石上来回没磨多少下,他就开始用大拇指试锋刃。接着又磨了几下,就又试锋刃。我暗想,不会这么快吧?磨了不过两三分钟,他换了一块稍细腻一点磨刀石,又重复着刚才的过程,但是时间更短,也仅仅试了一次锋刃。最后,他再次换了更加细腻的磨刀石,质地有点接近过去经常看到的青砖。这次他的速度更快了,来回只磨了三五下,试一下锋刃,突然,刀就递到我的面前。我一愣,好了?他说,好了,你可以试试么。我接过刀,也用拇指试了试锋刃,是好了。假如不够锋利,手指就没有被风掠过的微妙感觉。前后不过费时5分钟,比我记忆里和想象中的都要快得多,以这样的速度磨刀,一天完成100把都没问题。
付完钱,我就朝回走,刚进楼道,就听见磨刀老人开始吆喝:磨剪子哟!磨剪子哟!就两声。这两声的吆喝,也和我记忆里与经验里的都不一样。
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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