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漆匠父亲书

父亲：

本来说端午期间回来一趟，但是今年的疫情实在猖獗，到目前为止都未见消弭迹象，出市外要层层报备，还要去医院办健康码等一系列复杂手续，虽然屏山与叙永老家只相隔两百多公里，但是在特殊时期，却让人深刻领会到杜陵野老感慨“家书抵万金”的愁绪，我便只能借字代言，絮絮叨叨说些心里话。

农历里盛夏六七月，常人都在拼命吹电扇吹冷气，可是在漆匠世家，一天也不能闲着。您和爷爷满山地奔劳着，手执漆刀，提着漆筒，算下来这种质朴而艰辛的生活已经在我记忆中持续了近三十年。漆匠是一个快要消失的民间职业，但是漆匠的吃苦耐劳和勤奋，却如普遍浸润在血脉里的基因一样，代代传下来。

我读大学所缴纳的学费，都是您靠着一刀一刀地在漆树上收集下来的汁液变卖而来，我犹记得十年前去石坝赵家林场找你拿钱时，您卖出去的第一桶漆才刚刚收到现金。看到地上支起的几个石头，吊着一口熏得黑乎乎的锅——四周糊上了一层炭灰。饭菜一锅煮，没有美味和形状，只能果腹，这就是一个漆匠一日三餐。

我们漆匠家，在七月初七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过一下节，村里人提前在七月半之前要杀猪，称上三五斤肉，地里的海椒鲜嫩着呢，摘一抔回来，佐以蒜苗，就是一盘喷香的农家菜。这一天，所有的漆匠都在家里，恰好也是我放暑假的时候，回味一起坐在炉灶边品着小酒，谈论漆树产量的话题，比在任何高档餐厅酒店都要惬意。

最近一个同事抱怨说，家里刚装修了房子，而租住的房屋又马上到期，让房东续租一个月都不答应，非要一年一年地签合同，估计是找到了下家。同事没法，只得硬着头皮搬进刚装修完的新居，却每天生活在甲醛超标的屋子里，睡了几晚，便觉得浑身难受，特别是家里老人，更是宁愿睡外面过道。我除了感慨生活艰难外，只能暗自庆幸了。前几年存的几斤漆，着实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和她把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只是铺了地砖，墙上刮了瓷粉而已，家具都是买的便宜松木和杉木料，凳子全部用熬好的土漆漆过一遍，桌子也漆了，如此反复几遍，十来天便可以用。我和妻子都苦笑，家中值钱的家具恐怕就是这些木漆桌凳了，耗费了我们对简单路线追求的心血，正是没有请装修公司大搞，我们很快就搬进了新居，没有任何不适。简单一直是我们家的基因，我想在今后，还会把这种风向传给下一代。

熟土漆好，没有甲醛和其他还有物质挥发，而且漆过的家具，使用得当，用一代人都是没问题的。想必在这么快节奏的城市化进程中，已经是化学油漆遍天下，土漆的影子已经难以寻觅。

今年秋天，我还是准备回来一趟，遥知门口的几株漆树已经结了一大桠一大桠的漆树籽，那是漆树馈赠给我们又一美好的礼物。漆树籽榨了油，炖鸡的时候放入漆籽油，是一道补品，已有几个朋友向我打听这道美食的原材料了，看来，今年的任务还不敢忘却。

远在屏山的儿子

庚子仲夏

（作者：徐万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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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永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叙永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