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周丽
春雨霏霏,思念成疯。
坟上,青草萋萋,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开得热烈。坟前,每个人心中怀揣一份深深的想念。
作揖、跪拜、磕头……父亲带着一家老小,传统式的祭祀一气呵成。“我们又来看您了。”74岁的老父亲声音低沉,长满老茧的双手擦拭眼角。奶奶走了两年多,他还没有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完全走出来。
两年前的2月28日,95岁的奶奶走了。奶奶的一生,是躬耕的一生,辛劳的一生,也是幸福的一生。她是我们家族中活的岁数最大,吃的苦最多的长者。听父亲说,奶奶年轻时很漂亮,爷爷则又穷又丑又有病,但奶奶从不嫌弃爷爷,爷爷也特别宠她。爷爷去世时,奶奶才三十岁出头,而父亲七八岁、叔叔一岁多,曾经生活在蜜罐里的奶奶一度天天以泪洗面。
奶奶此后没有再嫁。在我们那穷乡僻壤,她含辛茹苦将四个子女拉扯大,吃的苦可想而知。而我,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寒冬腊月半夜高烧不退,奶奶顾不上穿厚衣服,一会儿拿湿毛巾敷我的额头,一会儿用稀释的白酒为我擦身体,整夜不休息。我一两岁时,她背着我下地干活,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肯把我放在地上或家里。其实,奶奶不易,四个子女成家生子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她闲不下来,而我,填补了她内心的孤独、失落、寂寞。
小时候的我非常任性,但和奶奶寸步不离。奶奶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奶奶做饭,我帮她搬柴火,递柴火烧锅。有时候烟味呛得我直流眼泪,我也守在她身边。五岁那年,奶奶带我赶场。人特别多,我拉着奶奶衣角,被挤来挤去,最终被挤丢了。茫茫人群中见不到奶奶的我嚎啕大哭。一个陌生人见状,说带我去找奶奶,我稀里糊涂跟着他去了码头。“你要去哪里?你奶奶到处找你,都要急疯了。”巧遇码头上等人的邻居大叔叫住我。我如脱缰的野马,奔向大叔,紧紧抱住他的腿,恨恨地瞪着陌生人。
直至今日,我仍然想象不出奶奶发现我走丢那一刻的焦急和无助。邻居大叔带着我回到奶奶身边,她瘫坐在地上,喜极而悲,放声大哭。这事对奶奶的打击不小,她大病一场。“要是把娃儿弄丢了,我咋活哦。”梦里,她反复呓语。那正是拐卖儿童最猖狂的年代,想来也后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一个人外出,奶奶特别担心。即便我上了初中,每天傍晚,她总会站在村口的路边,遥望学校的方向,等我放学回家。
与奶奶真正意义上分开的日子,只有四年。我在外地读书,每个月父亲给我写信,不识字的奶奶总会坐在他旁边,托父亲捎上几句她要说的话。收到我的回信,听到我的问候,奶奶乐得合不拢嘴:“这娃儿,我没有白疼。”
回泸州工作、生活、结婚生子……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们过着普通、平凡、温馨的日子。奶奶对我的爱,延续到了我儿子。随着老家拆迁,一大家人从农村搬进了城里,四世同堂的生活着实让左邻右舍羡慕。
2020年2月27日,天气很好,母亲早早起床,给奶奶换下床单、被子。正是新冠肺炎疫情最严峻的时期,我一大早外出采访,照例给奶奶打了声招呼。奶奶伸出头:“早点回来哈,不要又加班。”下午3点过,父亲突然打电话来:“你奶奶昏迷不醒三四个小时了……”挂断电话,我浑身颤抖,跌跌撞撞跑到单位对面的医院,请求120救护车去接奶奶。
疫情下的医院,管控得格外严。抢救室只有我和奶奶。我不敢松开她的手,怕她一个人在冰冷的病床上孤独、害怕。抽血、心电图、CT……检查一项接一项,奶奶努力睁开双眼,看看我,又看看陌生的医院。
脑梗!梗塞面积不大,身体机能正常!看似一切都正常,我却无比恐惧。毕竟,她已95岁高龄。一天后,高烧不退、肺部严重感染的奶奶,永远离开了我们。从发病到去世,20多个小时,幸福的四世同堂美好时光戛然而止。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病房、楼道回荡……
遵照奶奶的遗愿,我们把她安放在一个名叫“庙子山”的地方。这里山青水绿,静谧深邃,曾经的老家就在山脚下。
前几天,奶奶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她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剥瓜子、削水果,等待我那双未成年的儿子放学回家……醒来,已是泪流满面。这一幕,正是她突发疾病的前一晚:吃完晚饭,她依靠在沙发上,剥了一堆花生、瓜子,给她的重孙打豆浆准备明早的早餐……
都说家是生命开始的地方,是生命传承的地方,是心灵的憩园、灵魂的皈依。奶奶的生命在人世终结,但她依然在家的某个角落,默默地看着我们、爱着我们。虽然我们阴阳两隔,但是我们永远骨肉相连。这大抵就是灵魂永在吧!
清明是春天的一个细节,年复一年。翘首以盼的绵绵思念,在缅怀的那一刻,便成了一种精神的动力。
思念常在,清明时节绵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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