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廷付
自从九月份张子栋离开银河纺织厂后,他就没和那里的厂长刘航再联系过。
张子栋很快又找到了新工作。但新厂里的工作量太大,他每天几乎都要干十一个小时的活,到下班时累得精疲力尽。如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再加上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工作也不好找,他真的不想再去那里上班。
张子栋现在所在的工厂离他租的房子有十公里,骑电动车差不多要半个小时,赶上阴天下雨的话,最少也要四十分钟,他的那辆旧电动车的电瓶已经不行了,车子跑得像蜗牛一样慢不说,还常出毛病。媳妇刘萍是个贤惠的女人,同样也是上一天班回去,她总是一声不响地忙着把饭烧好,把衣服也洗好,然后在家等着丈夫回来一起吃饭。张子栋心里也知道,刘萍织布也特别辛苦,基本上也是从早忙到晚,所以等到自己在厂里的工作适应后,他也不再做甩手掌柜。赶上刘萍夜班,她白天在家休息时,张子栋下班后,也会顺路买点菜,到家帮着刘萍洗洗碗,洗洗菜,拖拖地啥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忙碌的生活倒也充实快乐。
自从到这个厂里上班以后,张子栋忙得也来不及想其他的人和事了,甚至连床边桌子上那些他喜欢看的书,也很久都没翻过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业余文学爱好者,只有看到刘萍偶尔从厂里捎回来一张稿费通知单,张子栋才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写过文章了。
说起稿费通知单这事,也真让张子栋头疼。自己来嘉城十余年了,写作也有五六年了,居然没有一个固定的收信地址,因为这几年张子栋连连换了几个工厂,迫不得已,他只好把通信地址换成刘萍所在的厂里。其实要说频繁换工厂这事,有的怪别人,有的也怪他自己。大多数都是和和气气离开的,只有从银河纺织厂出来,张子栋是窝了一肚子气的。这气虽说和老板娘有直接关系,但张子栋心里却认为自己离开银河纺织厂,十有八九和厂长刘航有关。要说刘航和张子栋的关系可不一般,他们俩不光是老乡,认识也有近二十年了,两个人还是同一天进老家县城里的纺织厂学的技术。刘航人机灵,进了织布车间;张子栋老实,被分到了捻线车间。两个人各自在自己车间修炼,三年后,还没等他们出师,工厂就开始走下坡路,日益亏损,资不抵债。他们当时也都成了家,生了娃,为了生活,他们就一起跟着老乡南下,来到嘉城谋生。
那时候,找工作很不容易,况且他们俩除了在纺织厂学的那点技术,别的一概不懂。俩人为了照应方便,便在靠近镇子的一个村里租了个房子。那种还没有老家牛屋大的房子,一个月房租居然要120元。晚上,他们趁着附近的工地放工后,就偷偷溜进去,捡了一块旧木板回来,又从河边小商店的老板家里借来锯子,再买来一些钉子,然后他们用那块木板做了张简易的桌子和几张小凳子。后来这些东西还一直跟着张子栋很多年,直到孩子在嘉城上学了,他才买了新的桌子和板凳。
张子栋现在都不敢回想那时的生活。女儿才一岁多,又添了个儿子,一家四口挤在那不到十平方米的火柴盒一样的小房子里,吃喝拉撒睡都在那里。小房子被床占去了一半,一张一米五宽的铁床里面加了一块木板,木板和铁床的床板都是用砖头顶起来的。两个孩子都很小,要吃奶粉,刘萍因为要全身心照顾孩子,也不能上班,一家人的生活只能靠张子栋每月的1200元工资勉强维持。就这1200块,厂里还要留底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每月张子栋拿到手的工资只有840元。其实张子栋知道,如果自己和厂里说明家里的情况,估计老板也会把那百分之三十给他。但张子栋心里还有个小算盘,工资发完了,到年底回家的路费去哪弄?厂里留底的钱,到春节放假时都会发给工人,张子栋还指望那几千块钱回家过年呢。这钱能给双方的父母买一些年货,能给大人孩子都买套新衣裳,过年也能体体面面地回家。但是如果这样,他们平时的生活就得勒紧裤带了。840元,要先去掉120元房租,还有电费和水费加起来也快100元了,再说发工资那几天就要先给孩子们买好奶粉,零食。女儿才两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要去葡萄园了,葡萄园是一个超市。他们每次去购物都是去那里,那是女儿最开心的时候,她不停地跑着,拿她爱吃的零食,嘴里喊着:“爸爸,妈妈,我要这个,还有这个……”当张子栋抱着女儿,刘萍抱着儿子,提着战利品回家的时候,女儿总会开心地笑着,张子栋和刘萍也跟着笑,儿子也咿咿呀呀地喊着。那个镜头在张子栋的记忆里成了永恒,每次想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刘航那时候生活也好不了多少,虽然他的孩子放在老家了,生活的压力没张子栋大,但他的工作很不顺利。刘航刚开始找了个工厂,老板一直拖欠工资,连生活费都不能及时发放。他媳妇张芳丽倒是能正常上班发工资,但她的工资要拿出来一半寄回老家,给他们的儿子买奶粉。日子最难时,刘航他们也是举步维艰,去问两个熟悉的老乡借钱,一个说还没发工资,还有一个说钱被某某某借去了,没有余钱了。没有人知道刘航他们那时候已经揭不开锅了,还是张芳丽和刘萍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起自己家的状况,刘萍当时就说道:“我口袋里还有100块钱,这是俺家的全部家当了,这样吧,咱俩去河边的小商店里,让老板给咱换俩50的,你一个,我一个,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啊!”刘萍说着话就拉着张芳丽往小店跑去。张芳丽从刘萍手里接过50块钱,顿时红了眼眶。
时隔多年后,两家的孩子渐渐长大,两家的生活也都大有好转,甚至每年还都有不少剩余,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有一次刘航在张子栋家喝酒,两个人喝了一瓶泸州老窖,还感觉不过瘾又各自喝了两瓶啤酒。刘航当时就喝高了,他又提起了当年那两张50元的事,禁不住泪流满面。他说他当年去借钱的时候,那些老乡都来了好几年了,要说手里没有三两百块钱谁能信?但他们都不肯借啊!刘航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张子栋拍了拍刘航的肩膀,叹了口气,“兄弟啊,那时候,咱都不容易,不过都过去了!”此时的刘航已经是乡下某纺织厂的厂长,在厂里也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了。他一拍胸脯,“哥,今后有事你说话,兄弟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决。”
刘航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张子栋想把两个孩子从老家转学到身边来,就是刘航给帮的忙。刘航连夜去找了本地他认识的一位老教师,还给老教师买了好烟好酒,当时都是刘航自己掏的腰包。不过那老教师没收刘航的礼品,而是提出来让刘航的纺织厂给他儿子加工一些成品。刘航一口就答应了。还有一次,刘萍带着孩子从老家回来,大巴车要夜里12点才能经过嘉城的高速路口,而高速路口离张子栋的出租房有十几公里,他一辆电动车也带不了刘萍和俩孩子,还有衣物,最后没办法和刘航一说,也是刘航夜里开车和张子栋一起去接的刘萍和孩子们。这些事一直都装在张子栋的心里。
春节前,张子栋回到老家,突然想起和刘航好像已有很久都没联系过了,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往年这时候,他们早都在一起喝酒了,只是,现在好几个月都没联系了,生分了,就连想打个电话都不知道从哪说起了。其实要说俩人也没啥大矛盾,不就是老板娘扣了自己6000块钱,刘航当时没给自己说话吗?或许他也有难言之隐吧。张子栋心想。可是,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是我张子栋把你刘航介绍给老板娘,你才能做了厂长的,我们十几年的兄弟了,关键时刻你居然都不帮我一把,哼!张子栋这样一想,本来已经要拨刘航手机号的手又停了下来。“我还是趁这些时间多陪母亲聊聊天,多陪孩子学学习吧,今年春节哪儿都不去了。”张之栋暗自下了决心。
谁曾想,大年初二,手机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新冠病毒疫情就出现在了张子栋他们的村子里。村里开始严格排查从湖北回来的人,还有和武汉有过接触的人,最后还封了村。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恐慌起来,这下真的哪也去不了了。
张子栋这下可算有时间看书了。他在那段时间看完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莫言的《蛙》和《丰乳肥臀》,还有刘亮程的《一个人村庄》,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沈从文的《边城》等等,而且他自己也写了一些豆腐块似的小文章。
有一天,张子栋无意中看到自己从前发在《嘉城日报》的一篇文章:《真正的兄弟》,那报纸上还附有他和刘航的照片,那是他们在银河纺织厂的办公室拍的。那时候,刘航刚进银河纺织厂做厂长,而张子栋还是老板娘眼前的红人。张子栋那时候在银河纺织厂的分厂上班,他负责加捻车间的生产,他把自己十几年学习的本事全都拿出来,认真做好每一个品种,把好每一道关口。老板娘对他也是另眼相看,格外器重,隔三差五的就请他去喝喝茶、吃吃饭,有时候还给他买些茶叶,送他两瓶红酒啥的。张子栋虽然生性老实厚道,不会说话,更不会溜须拍马,但老板娘觉得他是个实在人,能靠得住,她甚至还把分厂直接交给了张子栋管理。张子栋虽然有能力,但没口才,没心眼,每天都要和加捻车间那群妇女斗智斗勇,他感觉非常闹心。那帮女人太厉害了,虽说干活都是没话说的,但也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张子栋老实木讷的性格正好给了她们可乘之机,她们甚至觉得张子栋太好欺负了,于是就越发放肆起来。张子栋想着只要大家把工作做好不就行了,也没怎么在意,然而这也给他以后在这个厂里悲惨的结局埋下众多隐患。
老板娘四十多岁,比张子栋年长几岁,但她看起来很年轻,尤其是扎着马尾,走路风风火火的样子,谁也看不出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进厂不久,老板娘就加了张子栋的微信,张子栋当时就设置了不让老板娘看自己的朋友圈,因为他怕老板娘知道自己写文章的事情。其实张子栋不光设置不让老板娘看他的朋友圈,就连车间里的其他同事他也不让看。这其实都是有前车之鉴的,为了写文章,张子栋已经丢失了一份工作。以前那个个头矮矮的老板,虽当面说张子栋有文采,背后却和张子栋的上司说他这是不务正业,不好好干活,所以他最后离开那个厂和这件事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
起先老板娘倒也没在意张子栋的朋友圈屏蔽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嘛。后来门卫老王和老板娘说到张子栋收到稿费这件事时,老板娘才找了张子栋谈话。张子栋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一方面对老板娘承诺工作期间绝不做别的,另一方面他赶紧把自己的通讯地址改到了媳妇刘萍的厂里。其实原本张子栋也很少占用工作时间写作,他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在别人午休的时候完成的,只不过有时候在车间里突然来了灵感,他就用手机记录下核心的东西,等有空了再去写出来。
去年刚过完元旦,刘航就和张子栋说起他们的工厂要搬迁到苏北去,但他不想到那边去,他还开玩笑地说:“我要到苏北去,咱兄弟俩喝酒就不方便了。”刘航当时也是玩笑话,但他说者无心,张子栋却听者有意。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和老板娘说说让刘航到银河纺织厂做厂长,那不是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吗?他记得老板娘曾有意无意地说织布那边缺一个好的管理员。说干就干,张子栋那天看到老板娘坐在办公室里,红光满面,心情不错的样子,就问她想不想引进人才,老板娘一愣,“什么人才?”张子栋就把刘航的情况说了出来。老板娘当即面露喜色,“刘航?我知道他,嗯,这个人不错,可以谈谈。”毕竟嘉城的这个经济开发区也不是很大,好多纺织厂都有业务上的来往,所以老板娘认识刘航也不足为奇了。
张子栋还没等到下班,就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刘航。刘航也巴不得在这边能找个合适的工作,所以他立刻满口答应,并让张子栋赶紧和老板娘约好什么时候见个面。
晚上七点钟,格林豪泰酒店十楼的包厢里,刘航,张子栋,还有老板娘三个人交谈甚欢,他们甚至把明年的工作计划都做了安排。最后他们还一起举杯,为了明年的合作,为了明年取得更好的成绩干杯……
往事如烟,张子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在屋里看书也看烦了,闷了,干脆就去田野里看看麦苗。午后的阳光是慵懒的,温暖的,他没有拿书,他怕村里人看到会笑话他。“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看啥书?你还想考大学吗?”这是村里的智多星旺财叔笑着对他说的,他不能说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他肯定会说的,但现在的他不敢说了。现在村里的不少人家都买了小汽车,而张子栋还在骑着两个轮子的电动车,他心里也有些自知之明。到了村子后面,空旷的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麦地,碧绿的麦苗刚刚罩满了麦垄,发出春天的气息。那一刻,张子栋闭上眼睛,伸开双臂,他觉得自己已经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他甚至能感受到麦苗在春风里正欢快地成长着,他好像听到了麦苗拔节的声音,那随风摆动着的麦苗似乎正在拨动着他的心弦,让他感受到了远离城市的喧嚣是多么的舒畅。他忽然觉得该留住这份美好,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许多麦田里的图片,又留下了一些自拍。他刚想把这些发到朋友圈,才记得自己的朋友圈已经对外界关闭了,只有刘萍能看到,索性直接发给刘萍算了。
张子栋漫步在曾经无数次走过的乡间小路上,美丽的晚霞已映红了天边,温馨的画面让人迷醉。他望着路边枯黄的巴根草,下面已经冒出了绿尖尖。不远处的田野里还有许多坟包,张子栋用眼睛一个个扫过去,有认识的,有听说过的,有父亲和他说起的,还有不少亲人他都没有见过的,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了正北方的那座孤坟上。那附近的麦田里没有坟包,只有那一座坟孤零零地伏在那里,张子栋不禁心里一颤,尽管前两天刚去拜祭过,那坟前还有纸钱的灰烬,他的膝盖上还粘着那坟前的泥土,然而他还是心里一阵酸楚。那是他最亲爱的父亲啊!
张子栋和父亲的坟包对视了许久,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那慈祥的面容,听到了父亲从前对他的谆谆教导。终于他慢慢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让他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不是刘航,是他媳妇张芳丽,“刘航喝醉了,最近在家里憋闷得很,自己一个人居然也能喝醉。”
“哦,我也没什么事,让他休息吧!”张子栋嗫嚅着。
“张哥,这几天刘航都提起你几次了,他说要不是疫情,肯定得找你喝几杯呢。”
“嗯,好,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挂上电话,张子栋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张子栋一直到进入三月份才从老家回到嘉城。此时,他年前干的那份工作早已经被别人做了,也就是说他又失业了。尽管他和主管说因为疫情,老家被封村了所以来晚了。主管却只说了一句:“我们是私营企业,你不来,我们肯定不会等你的。”
好吧,张子栋知道多说无益,只好认命。其实张子栋还没回嘉城之前,就托嘉城的朋友帮自己留意招工的事了,他就怕来晚了会失业。而且张子栋微信上也有好几个招工群,上面也都有招工的,只是当时疫情没有解除,他也不能乱跑。好在到嘉城的第二天,一个朋友就给他提供了一个招工信息,说让他直接去工厂里面试。张子栋心想,我这十几年的技术员了,啥样的世面没见过,面试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确实没出乎张子栋所料,面试很简单,就是问他之前在哪里做过,对薪资有什么要求。张子栋心想:现在哪还敢有什么要求,差不多就凑合着干呗。
张子栋第二天就去那个厂里直接上班了。一切都和从前差不多,他也不需要和领导走多近,只要领导别挑他的刺,他就满足了。
新的环境让张子栋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招工群里不断有人发布某某工厂放假的通知,让张子栋更加的惶恐。这也难怪,他们这里的纺织品全靠出口,国外疫情控制不了,中国的纺织品也就出口不了,出口不了,老板就没生意,没生意,工人当然也跟着遭殃了。所以张子栋每天大脑里的那根弦都在紧紧绷着。尽管他每天上班都要经过银河纺织厂门口,尽管他知道刘航就在那里,但他从没有停下过车子,没有去和刘航打个招呼。因为张子栋心里明白,越是纺织厂行情不好的时候,管理员的日子越是难过。再说了,张子栋和老板娘打过交道,他深知老板娘的为人,所以他敢肯定:刘航的日子也不好过。
张子栋尽管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工作着,但还是没能等到学生放暑假,他所在的工厂就放假了。主管意味深长地笑着对大家说道:“高温到了,大家正好去避避暑,到处走走玩玩哈。”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厂里没有活做了,所以也没有人说话,都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并安慰自己:“刚好可以回去陪陪老人和孩子了。”
说来也巧,今年正赶上女儿中考,张子栋本来就要回去帮女儿填写志愿的,放假了也好,顺便再把他们也带过来玩玩。孩子是读初中又转回老家的,因为嘉城的小升初是积分制入学,张子栋没在嘉城买房子,所以积分达不到录取的标准。
女儿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她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了,分数超出了张子栋的想象,这也许是这个庚子年少有的喜事了。刘萍在电话里得知这一好消息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我赶紧去超市多买点好吃的,等孩子来到嘉城,好好犒劳犒劳孩子,他们学习也确实辛苦了。哈哈——”
张子栋刚从老家回到嘉城,就接到刘航的电话。刘航说:“张哥,晚上有空吗?”
“有空啊,啥事?”
“喝酒——”
刘航这俩字又有了以前的气势。以前他俩总会隔三差五地小酌几杯,只要一方一个电话,“兄弟,过来喝酒。”另一个很快就过去了。有时候也不需要什么菜,就随便整几样素的,再弄包花生米,俩人就能喝个晕乎乎。
下午五点钟,还没等张子栋打电话,刘航就发来了位置:高山路彩虹小区10幢二单元12楼B户。张子栋有些诧异,他们以前不是在银河纺织厂宿舍楼住的吗?现在怎么到那里住了,难道?……
张子栋没有再问,骑上电动车就过去了,高山路也没多远,不用十分钟就到了。到了门口,张子栋发现房门虚掩着,他拉开门轻步走了进去。刘航正在厨房里烧菜,张芳丽看到张子栋,急忙喊刘航,“刘航,张子栋来了。”
张子栋憨憨地笑笑,“嘿嘿,我又不是客,咋还客气上了。”
“好,不客气。你先坐一下,菜马上就好。”
张子栋还是没憋住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你们怎么搬这里来了?啥时候搬的?”
“搬来俩月了,我们俩都不在银河纺织厂干了。”张芳丽快人快语地道。
“哦,今年的行情不好,哪里都不好干啊!”张子栋心里顿时明白了他们目前的状况。
“是的,我现在没事天天就去钓鱼。”刘航从厨房里把菜端了出来,“喝白的还是啤的?”
“啤的吧。”
“要不还是老规矩,咱先喝点白的,再喝啤的?”
“行吧。”张子栋依旧憨笑着道。
两个人推杯换盏,喝着酒,聊着天,等喝到二八盅的时候,就都开始酒后吐真言了。刘航端着酒杯,舌头都有点打卷了,“哥,你是我的兄弟,我知道你还为了离开银河纺织厂那事耿耿于怀呢!其实你知道老板娘为啥不高兴,让你离开吗?主要原因是布不好卖,那时候布就不好卖了,还有一个就是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咱俩的合影。”
张子栋听到这些很是吃惊,接着问道:“可是她为啥要扣我6000块钱呢?”
“唉,兄弟,你不了解情况,老板娘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撑起这么大的家业,布卖出去了,钱也不能及时收回来,但各项开支是必不可少的呀。”
“所以她就扣了我6000块钱?”张子栋生气地敲着桌子。
“不是扣你一个人的,所有的人都扣了,其实也不是扣,就是降工资了,只不过她当时不敢公开,因为她怕工人都跑了。其实当时我也和老板娘说了,别人的钱可以扣,包括我刘航的钱都可以扣,但张子栋的钱不能扣,因为他的工资是我和老板娘你说好的,张子栋是我的兄弟,我不能对兄弟言而无信啊!”刘航说着话,给她媳妇递了个眼神,张芳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子栋,“哥,你数一下。”
张子栋愣住了,“真的?”
“兄弟——哥——我骗你干啥?难不成……我自己掏腰包给你?我可……没那么高大上啊!哈哈——来,来,继续喝酒……”刘航打着酒嗝,眯缝着醉眼,磕磕巴巴地对张子栋说着。
张子栋从刘航家里出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骑上电动车,沿着高山路一直往前走,霓虹灯把他的身影一会拉长,一会又缩在一起。他用手摸了摸口袋,硬硬的,还在。忽然一阵风吹过来,张子栋的酒醒了许多,他停下车子,往四周看了看,又回头往彩虹小区看了一眼,很多房子都亮着灯,他也分不清哪是刘航的家了。
愣了好大一会神,张子栋的右手才又启动了车子,慢慢往家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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