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惟从记事起作为雨具的伞已经进化到布面塑料面乃至尼

□ 斯惟

从记事起，作为雨具的伞，已经进化到布面、塑料面乃至尼龙面的，极少见到油纸面的。但心中却一直存有一把油纸伞，保留在戴望舒的《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那是一把忧伤的伞、惆怅的伞、凄清唯美的伞。

带着对油纸伞的神秘感，前不久，与朋友去了泸州分水岭乡的油纸伞厂。

分水岭，一个典型的川中小镇，狭长的街道，沿街林立着小店，店里铺陈着镇上居民所需的日常生活用品。小镇的日子大体都是安静祥和的，但这里由于油纸伞的缘故，近年来游客渐渐增多。居民们对外来者的打搅并不反感，还会古道热肠地给你指路，“去油纸伞厂的吧？往前走，路边的那个小岔路进去。”

据说分水油纸伞厂的油纸伞制作至少可以上溯到明代，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2007年，“分水油纸伞制作工艺”已经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性文化遗产”，其传统手工艺制作方式，被誉为“中国伞工艺的活化石”。

心中想象的油纸伞厂，环境应该是雅致的，起码应该是清爽的。但眼前却并不是那样。简陋的工棚，凌乱的场地，不多的工人分落各处，埋头忙碌。一把油纸伞的制作，需要许多程序，制伞骨，贴伞面，刷桐油……伞骨要选用老楠竹，韧性大，弹力强；伞面要选用特制手工棉纸，结实，有拉力。一把伞的伞面由四张印好图文的扇形纸张贴成，图案有花鸟、人物、山水、风景等。也有单色的，如大红和明黄。贴纸面的师傅手脚麻利，几分钟就可贴好一把伞。贴好的伞面，要刷上熟桐油，才能防雨，也更结实。将刷完桐油的伞撑开晾晒干燥，一把油纸伞的制作工序就完成了。一堆杂乱的竹木和纸张，经过工人师傅的神奇组合，完成了华美的蜕变。在浓郁的桐油味中，一把把精美的油纸伞华丽诞生。

阳光明媚，工棚内外的空地里，到处撑放着大大小小的油纸伞，像阳光下绽放的五彩花朵。穿行其间，犹如行走在鲜艳明丽的花圃中。

制伞师傅们对于外来者的参观与拍照，已习以为常，他们一边麻利地做着手上的活，一边友好地与参观者聊天。窗边的一个老师傅将一把把伞撑开，微微举起，迎着斜射进来的阳光，旋转伞柄，检查伞面。五光十色的伞在老师傅头顶旋转，老师傅的脸在光影间阴晴不定地变幻着。他一直在侃侃而谈，谈油纸伞制作的历史、工艺，油纸伞的市场、价格，还有伞厂的历史、自己的工钱与生活……时而自豪，时而叹息。让人感到这油纸伞下的情绪，与《雨巷》中的是那么地截然不同，它充满了浓浓的人间烟火味，有一种可触摸的真实与亲切。

厂门口的伞店里，游客们在精挑细选。画面山水的、花鸟的，颜色艳丽的、素雅的……每把都让人爱不释手，挑得人眼花缭乱。随后，女士们撑着自己心仪的油纸伞，在古树下、小巷中，摆起各种造型留影。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撑起油纸伞，每个人的动作都自然而然地柔美舒缓下来，表情也自然而然地端庄娴静下来。油纸伞下的影像，都有了一种婉约优雅的韵味。不禁若有所悟，油纸伞，在现代人心里，已俨然成为了一种情调的代表，代表着一种古典的、诗意的生活情致。对油纸伞的喜爱，也反映了在现代繁忙的快节奏生活里，人们对往昔“慢”生活的怀恋与向往。

在油纸伞店里，我也挑选了一把青花伞，竹木结构的骨架与伞柄，浅白色的伞面上，飘逸着几叶淡蓝色的兰草，似有暗香浮动。

一场春雨沙沙而下。望着烟雨朦胧的窗外，一时兴起，从柜中取出我的油纸伞，轻轻地撑开。撑着油纸伞，独自走在悠长的雨巷，密密的雨滴在伞面上清朗着响，飘逸的兰草在雨水的滋润下更显清雅，有一种清浅的愉悦在心底慢慢晕染开来，不由微笑着对自己说，油纸伞下的心情，原来可以是各种各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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