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陇南

刘志宏

十分喜欢充满南国气息的陇南，因为这块神奇的地方位于甘肃省东南边陲，是陇原唯一的长江流域地区。在我的记忆中，刚刚过了立春节气的陇南，淡蓝色的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蓦然回眸，天地间已经有几分春天的气息了。

沐浴着春的气息，漫步在田园返青的田埂边，柔如牛毛的春雨便迫不及待地随风而来了。刹那间，春雨渗进了土壤，滋润着万物，各种野草迫不及待地钻出地面时，带着泥土的芬芳在春风中舒展着身子，弹奏着杜甫“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诗句，一曲春天的交响曲便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陇南的春雨就是这样，如牛毛般轻轻地，淡淡地飘着，不留下一丝痕迹。雨落在田野里，落在草地里，落在花瓣上，落在白龙江的水面上，落在燕语呢喃的凤凰山上，是那么的轻柔。张开双臂奔跑在春雨的怀抱里，任晶莹的雨滴抚摸着自己，顽皮地缠绵在额头上、脸上、发梢上，一点一点洗刷冬天的郁积，那将会有一番别样的滋味和感受。或许戴望舒的那首《雨巷》里的美女，会沿着洁白的丁香花开满的巷道，打一把古朴的油纸伞踩着石板路向你走来。

“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一场春雨催促漫山遍野绿意盎然，百花吐蕊，让人欢欣不已。还记得站在陇南吉石坝就能看到远山近水，平日里，隔江而立的凤凰山麓在灿烂的阳光下便显得苍翠，而春雨一来，满山更是一片青葱的烟雾，村寨、田野、丛林、山路……都掩映在迷迷蒙蒙的雨雾里，而那一缕一缕升腾起的洁白的云岚，氤氲在低矮的天空下，衬托着白龙江上那叶小舟，在春雨里演绎着诗情画意。“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的《江南春》迷蒙美妙的景致曾让我着迷，因为诗中一个“烟”字，就把江南春雨那独特的气质表达出来。而陇南的气候特点几乎和江南无异，因此春雨中的陇南一样婉约迷蒙，山色青翠欲滴，云朵纯白素雅，雾岚若有若无，就连那些蜷缩着的枯树、鸟雀、杏花、野草也都借着这春雨舒展了腰肢，抽出了绿芽，响亮了歌喉。

陇南的春雨是多情的。它不似夏日的暴雨，来时急，去时也急，把灼热的世界浇个

酣畅淋漓便干脆地停了；它也不像秋雨，愁苦哀怨，孤独冷清，还带着几分萧瑟和凄凉。陇南的春雨就是这般，缠缠绵绵，含情脉脉，一如少女的羞涩与娇柔。无论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鼎沸的集市，还是宽窄不一的巷陌，僻静幽谧的村落，只要春雨洒落的地方，都会粘上唯美的润泽。曾经蜗居陇南吉石坝的我，常常在斜风细雨中，奔跑在白龙江边宽阔的田野上，呼吸着两岸山野甜美清新的空气，品味着滚滚江涛湿润纯净的芬芳。倘若穿梭站在古镇古朴低矮的屋檐下，听着房顶上春雨叮咚的声响，看着屋后泛着涟漪的荷花池塘，更觉得这就是最美的景致了。

陇南的春雨是缠绵的。这样的雨天，任春雨亲吻着每一寸肌肤，整个人都会感觉轻松而愉悦。流连在雨巷中的油纸伞，穿梭于雨意里的小船，一幅绝美诗意的画卷，淡淡的思绪便在清清浅浅的时光里，诉说着逝者如斯的感伤，以及红尘里男女数不清的爱恨情仇，还有许多的疲惫而无奈的忧伤。有雨的日子，热恋中的情侣共撑起一把雨伞，漫步在深深的雨巷中，紧紧依偎着，让回家的那条路变得温馨、浪漫。忽然，我的脑海里也闪过那个曾经浪漫的日子，那个定格在我心中江边浣衣的她是否还青春依旧，是否还在亲切地对我莞尔一笑，低头浅笑深情地转身离去。是啊，陇南缠绵的春雨，让人掬一怀纯净的情思，让思绪在阡陌红尘中轻回婉转。或者我们该满足生活赐予的一切，人生本来就有阴晴圆缺、悲欢离合，那是一种必然。所以哲人说，生活本就这样，我们热爱它，它就热爱我们；我们抛弃它，它也抛弃我们。

陇南的春雨是欢快的，我不由地搜寻着古人笔下春雨幽美的意境。从“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到“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从“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到“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从“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到“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太多太多的诗人，都因这圣洁的春雨写下不朽的诗篇。试想，春雨里漫步在白龙江畔，望着沧桑的吊桥和那些沿江鳞次栉比的村寨，以及筏子客的呐喊和浣衣女的矜持；听着少男少女们在岸边欢笑，任清凉的流水划过指间，在悠悠荡荡的船上品味岁月留下的痕迹；抑或是在阳光明媚的河堤上，看着粼粼的波光，听着麻雀的低语和燕子的呢喃，欣赏周遭桃杏和低垂的杨柳，在亭台水榭之间领略陇南的风韵，那将是多么让人心情舒畅的乐事啊！

是啊，三月的春雨，点缀着陇南山水，陇南的山水，滋养了古往今来无数文豪的心。如今远离陇南的日子久了，陇南的背影便在我的记忆里渐渐暗淡下去，只留下模糊的轮廓。那些淹没在春雨中蜿蜒的小路、疏疏的村落，还有江水边她明媚的笑颜洒落成的三月景致，只能一次次出现在梦里了。

“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真想再回访一次轻烟淡水的陇南，寻找丢失在远方的那些美丽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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