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提审犯罪嫌疑人因为一点小摩擦一名正在备考公务员

民警提审犯罪嫌疑人。

因为一点小摩擦，一名正在备考公务员的大学生将另一名正在读大三的学生捅成重伤。案发后，一人被抓，一人住院治疗。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儿子被捅受伤，其父却反过来替嫌疑人求情，案件背后，是当事人尊崇法律和对嫌犯的另一种宽容和体恤。

午夜酿血案

5月20日上午，两位面色憔悴、心事重重的中年男子结伴来到天水市秦州公安分局天水郡派出所后，办案人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扑通”一下双双跪地。

两名男子均为陇南农民，分别是一起重伤害案件中嫌疑人和受害人的父亲。

事情还得从5月7日凌晨发生的一起斗殴案件说起。

大张的儿子文东是天水某高校大三的学生。5月7日一大早，远在上海打工的大张接到一个自称是儿子同学的男生打来的电话，说文东和别人闹别扭时不小心被捅了，正在医院抢救。

接完电话，大张当时腿都软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拼死拼活供他读书，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据大张讲，他有一儿一女，早在几年前，女儿在上海打工时在当地成了家，此案发生时，其已怀孕8个多月了，随他一同去上海打工的妻子专门去伺候女儿待产。

“我当时大脑里一片空白，赶紧给孩子他妈打了个电话，话没说完，电话那边就哭开了，我顾不上安慰她，赶紧赶回女儿家。当时心急如焚，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大张回忆起当时一幕，仍不免有些伤感。

5月8日凌晨2时许，当夫妻俩一脸疲备来到天水市人民医院时，儿子手术过后，已经清醒了。当得知手术成功，儿子已无大碍时，大张紧张的神经终于舒缓了许多。

冷静下来后，大张这才仔细看了看儿子的伤情。此时，在儿子病床边不停忙活的一名陌生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时冲动，娃就把事惹下了，我替他赔不是了。”这名男子拉着大张的手，一个劲地道歉。

经询问得知，这名中年男子是嫌疑人的父亲。

据警方介绍，5月6日晚8时许，包括文东在内的6名同学去朋友的租房小聚。因一时玩得兴起，几名同学推杯换盏、高声喧哗至晚上11时许仍在继续。而此时，邻近的另一处租房内，住着两名今年准备报考公务员的大学生。夜深人静，他们无休无止的吵闹声让两人心绪不宁，无法休息。

时间不长，两人中一名叫程波的同学翻身起床，为了提醒对方，他出门后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扔到对方居住的活动板房房顶上，但他的举动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此时已近午夜零时，程波第二次出屋，又朝对方屋顶上扔了一块石子，并在原地等待，观察反应。

但程波没有想到，瞬间大祸临头！

文东和几个同学正玩得起劲，没想到被人两次“打扰”，便一窝蜂似的从房间冲出来，看见站在黑暗里的程波，便质问是不是他往房顶上砸东西了？程波一看对方人多，便回屋将自己平时用来裁纸的小刀装进裤袋，出来又和对方理论。

“他们喊着让我下去，一时冲动，我便从这边高台上跳到了他们身边。没想到，我还没站稳，对方一名同学抬脚就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其他同学都围过来打开了，情急之下我便掏出刀子捅了出去。由于天黑人多，我当时也不知道捅到哪儿了。”案发后，程波对自己当时的鲁莽行为后悔不已。

事后证实，先动手打程波的正是文东。

此时，房东也被打斗声吵醒，遂上来劝解，但没能制止。

“喊了几声不起作用，都是大小伙子，我们的人也不敢拉。”接受记者采访时，房东太太说。

斗殴事件最终因文东受伤才停止，其左腹部被戳伤。

看到文东腹部流血，程波吓傻了，赶紧和文东的同学一起将其送往医院救治。时间不长，接到房东报警的天水郡派出所民警也赶到医院，程波主动向民警投案自首，交代事发经过。

5月8日，程波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当地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人情与法律

一方对吵闹声有怨，另一方对扔石块不满，由争吵到斗殴，双方矛盾升级，这才酿成大祸。

文东被送往医院后，接到程波电话的家人也连夜从陇南闻讯赶来，筹钱救人。

“当时就想着，把人家孩子的命救下。”案发后，看着大学毕业的儿子被抓，程波的父亲如万箭穿心。

因为救治及时，文东并无生命危险，但受伤的大肠20厘米被切除，经司法鉴定，文东损伤程度为重伤二级。

“感觉特别后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当时如果能忍几分钟，不那么冲动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在看守所，从大学生一下子变成犯罪嫌疑人的程波无法原谅自己，他觉得对不起受害人及其家属，更对不起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家人。

与此同时，案发后，正在养伤的文东也备受心理煎熬，可以肯定的是，现在这个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

“其实，我们双方都有错误，如果当时有个人劝一句就好了。人家都砸房顶了，玩耍游戏就该结束，但我们却没当回事，仍然在那儿喝着呢！”文东说。

接受记者采访时，程波的父亲黯然神伤，几次落泪。

“说实在的，在医院伺候伤者的那些天，伤者家属表现出的大度和宽容令我感动不已。”程波父亲说。

据他讲，一直以来，一双听话乖巧的儿女是他的精神支柱。眼瞅着儿子毕业了，正在上大三的女儿也学得不错，他在家干活时都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文东的父亲和我一样，也是个庄稼人，可儿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非但没有怨我，反而时不时安慰我，给我买饭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啊？”程波父亲感动地说。

正是对程波父母的不易和辛酸感同身受，再加上程波家人配合治疗非常积极，受害人文东的父亲对程波造成的伤害也就恨不起来。

“农民供大学生很不容易，程波兄妹都能上大学，说明这家人的素质差不到哪儿去，为了供孩子上学我也有同样辛苦的经历，能体谅、理解他们。”文东父亲的话真切实在，温暖宽容。

“我的想法是，我们的孩子已经好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如果能让这个孩子（程波）出来，并顺利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话，我也就心安了。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我的孩子好了，我怎么可能还要闹着要求非把这个孩子（程波）判刑呢。”文东的父亲说。

而对程波的父亲来说，文东父亲的话，正表达了他的心声。给程波一次考试的机会，是他此刻最大的心愿。

“能不能让孩子报个名，给一天时间让出来考一下，至于以后怎么样判，法律是不容情的，你犯下了就要负责任，就要承担后果呢！”程波的父亲说。

案发后，程波家除承担了文东共计5万元的治疗费外，就文东的后续治疗费和赔偿问题双方家长也达成了协议，程波一次性赔偿文东5万元，文东不再追究程波任何责任。

面对该案中双方家长的通融，尤其是受害人家长的大度，办案民警告诉记者：“我们以往办的案子中，有的轻伤案件当事人要的赔偿金高达20多万，何况这是重伤案件，受害人家属这种宽容和谅解真是不多见。”

然而，人心温暖，法律无情。程波到底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多大代价，还有待法院审判。

与此同时，经公安机关调查，受害人文东和另外5名同学当时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殴打，他们的行为属于结伙殴打他人，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款的规定，有可能面临着行政拘留。

悔罪与无奈

儿子被抓后，巨大的压力让程波的父亲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我当时就一个念头，不管怎么样，儿子把事犯下了，该我们承担的，一分都不能减。”程波父亲说。据他讲，案发后，由于此前家里借的钱、贷的款尚未还，所以给受害人付的医疗费和赔偿金总计10万元都是借的高利贷。

在他看来，只要儿子认罪态度好，自己尽全力救治受害人，希望对儿子的处罚能相对轻一些。

5月21日，在秦州区看守所，记者采访嫌疑人程波时，他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很后悔！”据他讲，去年大学毕业后，他就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由于所学功课和公务员考试内容相差太远，结果没考上。今年3月底，为了迎接新一年的公务员考试，他专程从陇南老家赶到天水报了一个培训班，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备考，争取过关。

据程波讲，其家境十分贫困，为了供他和妹妹上学，家里已经欠下了十几万元的债务，但常年务农的父亲不嫌辛苦，盼着兄妹大学毕业了，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我在大学学的专业是美术，一心想当一名美术教师。所以，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次考试上。”程波说，案发前，他每天6时到附近一所高校校园里背书，一门心思学习，心想只要自己有工作了，家里的窘境就慢慢改变了。可没想到，由于自己的一时冲动酿成大祸，一切工夫都白费了。

失去自由后的这些天，程波想了很多。事已至此，程波的梦想还能实现吗？是否真如两位当事人父亲想象中的那样，得到受害人家属谅解就能减轻刑罚？

针对这起案件，天秦律师事务所律师纪红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在我国法律中，受害人谅解是一个酌定量刑情节，法官在合议、判决时会考虑这一情节，但并不是法律规定必须要减轻处罚或从轻处罚的情节。在案件审判中，司法机关会综合全案进行判决。纪红说，该案中，犯罪嫌疑人有主动自首情节，且案发后能积极救助受害人，从而有效防止了损失进一步扩大。与此同时，可以看出，这名嫌疑人犯罪时主观恶性小，加之无前科，这是几个较为重要的环节，相信法官量刑时会综合考虑。

“综观案件本身，如果要深层次剖析此案成因的话，我觉得除了当事人间不当的行为外，就业形势严峻，来自社会方面的压力过大，也是一方面的因素。”纪律师说。

程波会面临怎样的惩罚，最终将由司法机关裁决。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 文/图 本报首席记者 王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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