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迎春（三）

逆行者

包苞

天黑了

一盏孤独的灯是温暖的逆行者

风，可以摇晃它的烈焰

却不能熄灭它的光明

无路可走了

一滴晶莹的水滴就是希望的逆行者

拦路的巨石可以阻挡它

却无法阻止它的前行

天冷了

一支鲜艳的梅花就是春天的逆行者

冰雪只会增加它的芬芳

却不能冻毙它的娇艳

庚子年春天，一场疫情袭来

有人临危请命

有人大声疾呼

有人喝止谣言

有人为民开道

有人用月光一样的背影

在人群中孤绝逆行

用生命守护生命

他们是“人”字柔弱的一捺

用大义托举那即将倒下的一撇

让“人”，挺立于天地之间

我无法看清白口罩下他们动人的面容

也不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姓

我只能用我苍白的文字

为他们逆行的背影，深深

鞠上一躬

他们是女儿，更是母亲

是儿子，更是父亲

是守护生命的英雄

更是播种大爱的使者

他们一路逆行，浩浩荡荡

把生命的春潮，洒满人间！

——刊于《人民文学》（2020年第11期）

透明器物

朱旭东

那个被时光遗落的

其实是一个透明的器物

装河流，会有更清澈的面容和更自由的鱼

装天空，会有更纯的蓝和更轻的云

但我不能把走过的路全装进去

那些曲折和泥泞更适宜荒草丛生

我也不能把说过的话全装进去

谎言会掐灭生活的微弱光芒

事实上，我一直试图把自己装进去

我最想看一看那个真实到

透明的我，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会原谅现在的我

——刊于《诗刊》（2019年8月下半月刊）

佛像前的一些纸钱

陇上犁

在唐时，麦积山籍籍无名

寓居的杜甫称为《山寺》

至于香火是否兴盛，诗中语焉不详

于今，路虽是柏油，仍蜿蜒曲折

茂林修竹隐藏着阵阵鸟语花香

高大的佛紧贴石壁千年

看尽人世沧桑的表演

在佛龛脚下，一些纸币

世俗的人用金钱嘲弄了世界

又以自己龌龊的私欲在嘲弄着佛

称作麦积山多好

一垛麦子，养育着千龛万佛

只是朝拜的人各怀鬼胎

佛却不言不语，眼也不眨一下

——选自《天水课》

在人间我不敢高声喧哗

亮子

窗外，在落雪

有一万吨雪倒在我爱的人间

隔着玻璃窗，雪一直在落

纷纷扬扬，胜过我周围的事物

在人间我只想作一条河流

寂静、清澈，或者浑浊、沉默

我总是无端欢喜，悲伤过去

有那么多的草木换了新装，又会枯荣

但，爱依旧是一种气息

雪一直在落，四周开始洁净

我想混入雪花丛中

随她一起向大地敬礼

然后，悄然离去

等到温暖如春的时候

我可能长在柳树的枝条上

或是变成昆虫

无论哪一种方式

我发现世界上的爱总是安静的

并且相互取暖，像一截流水走过

在人间我不敢高声喧哗

——刊于《飞天》（2020年第2期）

嘉陵江上

樊斌

在嘉陵江，我要搭一所木房子

房顶铺上河滨割下的干芦苇

炊烟和太阳沿着屋顶升起

雨滴随芦花涌入江面

我要在冲积扇上，种下稻谷

在无人的夜晚，学会垂钓

秋天，等万物结下种子时

我要摘一些给你。顺江而下

在你的土地上，每一株幼苗

都长满我的心事。当你孤独时

他们就在月光下，把枝叶伸向你

在嘉陵江，如果你想起了我

就托一条溯流而上的鱼，捎来消息

——刊于《飞天》（2020年第2期）

在沉默的土地里得到所有

刘楷强

我曾经怀疑过一对相爱的蝴蝶

如何能在绝望里冲破堡垒般的墓

用残破的羽翼划出一道生命原色

我曾怀疑过一把漆黑的枷锁

为何紧锁的不是我狂傲的双手

而是一条在她眸子里缄默的魂魄

我怀疑过天地间无数神明的允诺

未曾布施恩德，明辨善恶

却依然在人世间享受众生香火

我却从没怀疑过我爱着的一切

时光，萤火和脚下的土地

可我爱过的一切，都未曾属于我

我深爱着的时光奔流而去

带走了爱人最后一句告别

我深爱过的萤火，在黎明前散落

把余热的躯体在土地里深埋

而我，也在这沃饶土地里得到所有

——刊于《星火》（2020年第5期）

老院子

蒲黎生

母亲无疾而逝

归于向阳的山坡

老院子里，一株叫雁过红的梨树

就年年用满枝的硕果把她怀念

百年老屋，只能独自承受孤独

接受命运的悄然剥落

只有老梨树，在岁月中愈加葱郁

好像，它在用自己的蓬勃

践守着对母亲的承诺

——刊于《飞天》（2020年第11期）

梅溪湖的爱情

张杰

梅溪湖的冬天没有褪去爱的温暖

对面山上的桃花

要等到明年三月灿烂

一对拍婚纱照的恋人，在沙滩上

选择湖面上的阳光为背景

与模仿芙蓉花的候鸟一样

诠释了不朽的飞翔

香气飘过睫毛，芬芳弥漫湖面

看着冬日里银杏树的影子

惊醒了时光的绚梦

把世界化为无边的双眼

如果有一天阳光不见了

斜靠在云朵边缘

与影子一起走进坟墓

——刊于《湖湘诗歌》（2019年第1期）

捡石子的孩子

赵马斌

他们蹲着身子，玩一种捡石子的游戏

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我背靠栏杆

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田野上的风，从校园外的平房上吹过来

像奔驰的马群

跃过西边的围墙，又重回到了田野上

看见我，他们身体里的小马驹

也飞快跑起来

他们眼神清澈，脸颊上

泛着羞涩

我忽然觉着，他们所拥有的

正是这些年来，我不知不觉丢掉的

——刊于《诗刊》（2019年第8期）

傍晚

嘉阳拉姆

一个有雨的傍晚

倦鸟归来，山林起雾

雨滴和落叶同时投向大地

炊烟，火塘

久长的傍晚

我们对坐着，未曾开口

火苗照着你的侧脸，我不时偷看

屋外的雨下着

屋里的火烧着

我们静静听着

柴火被点燃的声音

静静听着，万物被滋润的声音

眼神碰撞，一切台词

似乎已经，交换过了

——刊于《诗刊》（2020年第1期）

羊马城

李帅帅

有狼烟曾在这里升起

但并不都预警战争

有箭镞曾射在窗台

但并不都指向仇恨

夜月清风，祥云寺呢喃的经声

皆是亘古绵绵的情语

在繁星四月的宕昌古国

在秋花迟落的羊马城郭

夕照映满雷古雪峰

野菊花，便铺满山窝

——刊于《飞天》（2020年第2期）

思念藏在月光的褶皱里

李婷婷

冬夜的月光寒气逼人

有人路过

月亮藏在了暗处

满地光影

远方和咫尺

已不能用季节来丈量

忽然而来的风吹得我颤了颤

大地似乎低声诉说着什么

睡着的人听不见

——刊于《飞天》（2020第8期）

诗写祁山

祁合宝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只因我的诗笔对祁山情浓意深

每次凝眸祁山那个土丘的武侯祠

都会使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你看那雨后的玉米在疯长

你看那辣椒花儿多像璀璨的星光

我挽起裤腿行走在西汉水旁

洗衣的农家姑娘笑声咯咯

面对诗意磅礴的风情祁山

我颤抖的诗笔没法搁放

油绿中泛着金光的黄花

盘伏在大地

一行行果树排成有序的诗行

我看到祁山农民的汗水

在玉米地里流淌

我听到玉米拔节的声音铿锵而响亮

这优秀的庄稼总也抛离不了

祁山农民的希望

就像沉默寡言的农人在心中

酝酿力量

生命的叶子上下沉浮左右摆动

像那远古中的引吭高歌

像那一生中孤注一掷的飞行

既是瞬间也是永恒

在静寂中寻找生命的出路

在沉默中等待飞翔的翅膀

——刊于《中国诗人年度诗歌选集（2019）》

秋魂

李玥

在天与水湛蓝的眸子里

云淡风轻，菊瘦花黄

时有雁阵飞过

倍觉苍凉驻足聆听

片片飘零的枯叶落地有声

那些各具形态的忧伤

从缤纷的层林尽染间

流溢着遐想

秋虫和溪水低吟浅唱

我和季节皆瘦如菊

此时，漫步在那片没有树叶的林子

并将树干随手敲响

就有神话般浑厚的音韵

在整个空旷的树林间悠悠回荡

我愿在秋叶满地的秋季

扫一块净地

坐稳在自己心底

等一切远去

——刊于《飞天》（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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