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遗墨——唐《李叔政题壁》

古寺遗墨——唐《李叔政题壁》

蔡副全

题壁，是指题写在山崖、洞窟、粉壁等建筑实体或自然壁面上的书迹（包括墨书、朱书、粉书等色书）。题壁在中国古代有广泛而深厚的社会基础，群众喜闻乐见，在印刷、造纸等传媒手段尚不完备的情况下，相当长的时间内，有社会传播的功能。其突出的展观效果和独特的艺术魅力，成为汉魏至唐宋以来书法表现的常见形式而广泛流行着。

题壁多依附于庭院馆驿或亭台古刹等建筑实体，陇南市成县至今裸露着一处唐宪宗元和九年（公元814年）的《李叔政题壁》（以下简称《题壁》）墨迹。历经一千二百多年沧桑而神采依旧，这无疑是一个奇迹！

《题壁》墨迹位于陇南市成县城东南约4公里的凤凰山大云寺。大云寺，原名凤凰寺，俗称“睡佛寺”。寺庙所在处为长条形天然石龛，广可容千人，其梵宫横空，掩映茂林，上下悬崖壁立，东西有曲径通达。《题壁》位于大殿东侧，黏附在天然岩崖上的泥质石灰粉壁之上，距地面约3.5米。粉壁左下残缺，左低右高，与地面约成30度角倾斜。现存粉壁横78厘米，纵50厘米，墨迹20行，每行2-15字不等，可识文字约216字。行楷书，字径1.5-4厘米。虽有残蚀，但大意粗略可读：元和八年六月十五日，李叔政出任成州刺史。时逢成州水灾、蝗害，“数载谷麦不收”，百姓饥荒。次年，州境五谷丰登，“仓廪盈溢”。于是，元和九年八月八日在大云寺设清斋、做道场，“以答前愿”，并修复“圣像”，开通荒秽已久的道路。文中还叙说一件奇事，即设清斋之前一天，有送供品者夜宿大云寺，本是“两夜晴天”，忽然“云雾斗暗”，出一丈八尺巨蛇，“锦绮文成”，是为神龙现身之象。于是写下上述题壁，以告示来者。

晚唐国运衰危，藩镇割据，朋党互争。文学艺术风格也随之衰落，诗歌向细致精美处寻求新的境界，书法审美趣味开始向初唐回归，出现了将中唐的豪放浑厚与初唐的清新婉丽相融合的综合型书风。楷书尤显突出，行草也没能摆脱影响，其书风转变正是在元和间“葺国学以振儒风”之时，从《题壁》已可以看出端倪。观《题壁》书法，其书体由楷而行，时带草意，洋洋洒洒，率性而为。通篇布白自然有序，大小参差，浑然一体。运笔中、侧锋交替，使转、盘带自如，收放有度；点画遒美，线条优雅，节奏鲜明，真可谓笔随意转，不激不励，而风规自远。细察之，其取法在二王及禇、颜诸家，又自成面目。那么，《题壁》的书写者是谁呢？在《题壁》末有“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成州诸（军事）成州刺史充本州守捉使上（柱国）……记之”字样。对照《题壁》第二行有“敕授成州刺史、开府兼侍御史李叔政”，可知“捉使上（柱国）”下必是“李叔政”无疑。《题壁》行文叙述也符合刺史李叔政的语气。另外，《题壁》第二行末“李叔政”三字，与其通篇风格略有差异，其中“叔政”二字紧结，且靠拢，更像是“签名”，这是书写惯性造成的。由此推断，此《题壁》的书写者就是成州刺史李叔政。

李叔政，正史无载，由《题壁》悉知，李叔政于元和八年（公元813年）六月十五日出任成州刺史，其官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并“使持节成州诸军事”。成州刺史一职，之所以用高官兼任，这大概与成州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

成州，其地险固，襟带秦陇，自古为西北战略要塞。唐肃宗以来，成州多次受吐蕃侵扰，同谷（成县）为唐蕃边境之一。柳宗元作于唐永贞元年（公元805年）的《兴州江运记》称：“兴州之西为戎居，岁备亭障，实以精卒。以道之险隘，兵困于食，守用不固……自长举北至于青泥山，又西抵于成州，过栗亭川，逾宝井堡，崖谷峻隘，十里百折，负重而上，若蹈利刃。”鉴于此，兴州刺史严砺（字元明），出军府之币，刊山导江二百里，开通兴州至成州之水道，以馈成州戍兵，并使“戍人无虞，专力待寇”。上文所说的“宝井堡”在宝井山。宝井山亦位于成县东南，这里既是佛教圣地，又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古代兵家必争之地，以致唐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夏五月，移成州治于宝井堡。

凤凰寺，隋唐以前即建佛刹，晨钟暮鼓，香火缭绕，游人如织。《舆地碑记目》载：“《大云寺石碑》在凤凰山上，去州七里，创始莫考。殿后崖上有刻字云：汉永平十二年；以经阁上刻云：梁大同九年。”以上碑刻均已不知所在。而今大云寺大殿南壁悬崖尚存古代石窟造像遗迹及魏晋唐宋题刻、残碑数处。其中的《尊胜陁罗尼经》残幢原为八棱（面），现残存四面，所刊内容为《佛顶尊胜陁罗尼经》。今存27行，每行3-35字不等，可识文字约670字，正书。幢末有记，但刻幢年月及主修者姓名俱损。通览大云寺《尊胜陁罗尼经》残幢，其书法隽秀端庄，意气平和，运笔稳健，点画润雅圆腴，结字劲健峻整。书法风格与“遒丽处似虞，端劲处似欧”（李宗瀚语）的禇书《孟法师碑》相近，只是刻工略显粗率。在此残幢末残存镌刻主修者官衔：“……使持节成州诸军事，兼成州刺史、侍御史，充本州守捉使上柱（国）……”这一称谓与《题壁》中李叔政官衔几乎完全相同。比较两者的书法风格，考察《佛顶尊胜陁罗尼经》盛行的时间、《尊胜陁罗尼经》残幢的形制特点及主修者官职，大云寺《尊胜陁罗尼经》残幢与《李叔政题壁》极有可能为一时之物，其书丹者抑或都是成州刺史李叔政。

寺院题壁，是寺院文化的一部分，对偶然出现的奇异现象突出渲染，是为了吸引更多信徒，提升寺院的灵感效应，《李叔政题壁》即属这一类。无论是观赏意义上的题壁，还是传媒意义上的题壁，其本身都具有一定的商业功能。（作者单位：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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