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源出融安县沙子乡,经柳城县属金洞、纳尝、江头,从故乡沙埔流过。
地理上名称沙埔河,而流经的地方,又多有俗名,比如我所在的自然村叫洋额,故又称为洋额河。
洋额河水质有季节之分,春夏季节因下雨多,河水多浑浊;秋冬季节的河水是明净的。而无论是浑浊还是明净,村人皆饮用于它。为了方便取水,老辈人用大石头在村旁河边垒起台阶,从岸上延伸下河,从河里拾级上岸,这地方,被叫做码头。村人或在这挑水,或洗衣,或洗菜,不亦乐乎。
我与码头打交道始于童年。天热了,三五个伙伴从码头下水,游到河心的石头上,攀至高处,身子一跃跳进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惬意至极,常常玩得忘了时辰,直到家中大人来码头挑水,几次吆喝才上岸回家。稍长大,挑水就成了我分担父母辛劳的一种简单活动,也常利用挑水的机会,扑进河里洗个痛快(村里规矩:挑水在码头之上,洗澡在码头之下)。家里有两个水缸,一个盛吃的水,一个盛用的水。挑吃的水一般是清晨去挑,那时辰的河水相比比较干净。开始挑水时,我一般是挑用水,那样不分时辰,兴趣来了就去;吃水多半是大人早起去挑。随着年龄的增长,懂得体恤父母了,才把吃水用水全包揽下来。有一次下大雨,河里涨水,漫过码头,且浑浊不堪,我在码头边上伫望许久,最后空桶而归。父亲见了说,浑也要挑呀,不挑用什么!我踅去码头,挑了一担浑水回来。父亲从圩上买回明矾,撒进桶里,让浑水沉淀泥沙后,再倒进缸里。如此用水,四五月天最多,但也无法,天要下雨,河要涨水,奈何!后来村人发现一眼汶水,掘深了,有一脚盆大,大家遂往之用瓢舀进桶里挑回家,可经不起人多来舀,不久就干涸了。人们只好又回到码头挑水。
后来,我外出求学,挑水的担子落到了妹妹的肩上。嗣后入伍,参加工作,异地安家,故乡就渐渐疏远了,以致其变化,竟知之不多。
前些年,我探亲回乡,发现那条沿河泥巴路被一条平展的水泥路替代了;村里的泥瓦房全变成了水泥楼房,白亮亮的仿如城市里的别墅;最令我振奋的是,自来水引进了各家各户。听说这股水源自山上,清爽里还带丝丝甜味。我问:可以直接喝吗?可以呀!亲人拧开水笼头,对上嘴就喝。我也盛了一碗,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果然清甜、凉爽!
时值初秋,天气还有些溽热。我往河边码头走去,多年未下河游泳了,借此机会,该好好的“回炉”一下泳技,不枉回乡一趟。来到河边,却发现码头不见了,左右顾盼,河边长满了竹子,密匝匝的,难以涉足其间。我以为自己多年未回,忘了码头的方位,遂问附近忙活的一个村人:码头在哪?村人高声回道:早没有码头了!
后来,与亲人聊起码头,亲人说,自从自来水引进家庭后,村人就不再去码头挑水了,久而久之,码头滋生杂草,覆满路径,变成了一隅荒僻;有人辟之种竹,无人异议,逐渐形成蓬勃之势。
我不胜感慨:变化真大呀!蓦然间脑子蹦出“扬弃”两字,一时悟道:新中国历程70年,不就诠释这一理念吗?
夜里。听惯了城市噪音,在乡下这份静谧里,却双目炯炯难以入眠。隐隐的听见水滴声,我猜一定是哪家的水笼头开着吧,叮咚,叮咚!最后竟演进成为一首名曲: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跳下了山岩走过了密林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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