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命运的审美呈现

■韦晓明

永远记得2012年那个春天，不知何故，忽然有一种强劲的力量将我摁在书桌前频频敲击键盘。那个春天，我接连创作出《云中故乡来》《斯人独憔悴》《杜鹃啼血黯梅花》《贝江美丽人怨愁》《像海鸥那样飞》，以及《柳宗元的背影》等系列长篇散文，这些文章先后都发表了，也引起了一定的反响。

创作期间，每次回到融水老家，我的内心都经受着深层次的捶打；我的思想，也因此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个时候，艺术、全面、深刻地描摹大苗山当世生态，反映苗胞艰难跋涉，同情他们多舛命运的这个使命感很强的念头，无时不撞击着我的心扉。散文已无法完成这一重任，于是就有了写小说的冲动，有了《三江红》这个中篇的酝酿和动笔。

对于写作者来说，所有的经历都可能是在为成就作品做准备。十多年前，以柳州奇石界人士刘鼎发为主人公，我创作了报告文学《奇人奇事奇石》。谁能想得到，十几年后，我竟又以石头为背景，创作起中篇小说《三江红》来了。

小说《三江红》创作的另一个冲动，源自我的儿子。那个夏天，他在新疆完成地质考察后假道柳州，给我带了好几块沙漠怪石。我将之置于案头，不时摩挲它们，想象着它们在沙漠里的故事。

作为曾经的一名新闻工作者，我有幸接触到社会各阶层方方面面的人和事，在“石都”柳州，我的不少朋友都在谈石论道，我也不时欣赏到他们珍藏的名贵石头。这里边，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惊涛骇浪般的故事，这就是小说的看点了。将苗族兄弟马长斌跌宕起伏的命运附着到奇石界种种诡异莫测的故事上来，我轻车熟路，小说创作的难度应该不大。我还特意用百度搜索了一番，发现以奇石为线索创作小说的，尚未出现，这就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闯进去后才发现，我的准备远远不足，很多需要进入的情节和需要描摹的细节，竟是那样的遥远和陌生。令我更为沮丧的是，由于长久地不与小说亲近，我的语言感觉竟是那样的粗疏。专业知识好办，有关奇石收藏的专业图书很多，柳州又是国际石都，专业知识缺失和生活体验不足的问题不难解决。而感觉，是要钻进去了才能遇得到的。

选择了文学创作这条路，就注定了要与痛苦打交道。面对孤独，面对写不下去，面对一切所有的烦恼，如果不能战胜它们，你将彻底地永远败下阵来。

苗族是一个勤劳朴实、充满智慧的民族，千百年来，这个民族创造了丰硕的财富和灿烂的文化，涌现出一代又一代为数众多的精英人士。苗族同时又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史上五次血泪大迁徙，充满屈辱，充满悲伤。面对苦难，有截然不同的两种应对方式。一种是抗争，在抗争中或者胜出或者没落，但不管胜出还是没落，抗争总是值得称道的；一种是妥协或逃避，最后是必然的沦陷，无论如何，妥协和逃避都是应该批判的。

我笔下的人物，马长斌（《三江红》）、梁伟昌（《群山青翠》）、何建方（《春雷》）等，是苗族同胞追求上进、有远大抱负并具有抗争和反叛性的代表，不管遭遇何等艰难，他们都一如既往地做着不妥协的抵抗，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是他们的信念。而董福光、贾明祝、马喽三（《空谷》）等，则是另一类群体的代表人物，他们虽然也与苦难作抗争，但那抗争与妥协基本没有差别，因为其结果都一样，就是沉沦。这类苗胞在遭受异族的欺侮时，往往张皇失措，首鼠两端，他们将屈辱深埋心底，一旦有了出头露面的机会，他们就会不管不顾地将所有的压抑全部转嫁给自己的同胞。而这种转嫁方式，又是那样的堂而皇之道貌岸然。

我熟识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那里的父老乡亲为改变命运、改变现实生活而进行的顽强拼搏，令我感动，也催我奋发。我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血脉相连。写他们，为他们而歌，是我的神圣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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