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房子 □黄绍碧

这些年，经常梦见我家的老房子。我家早已在16年前推倒老房子，搬到村头另起楼房了。但每一次梦回故乡，梦见家，都是那间老房子。

毕竟，我在那间老房子里出生，在那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根基之地当然是魂牵梦绕了。我13岁那年到乡里读初中，从此离开了家，那间老房子成为我的日夜挂念，每个假期必回来小住一两个月。

推倒老房子的时候，我在外地工作，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但老房子的模样早已存在我的大脑里，闭上眼睛就清晰起来。

老房子是泥土墙，盖瓦，约100平方米。房子内部分4间，从门口进去第一间相当于客厅，但不是用来会客的，我们叫它为“堂屋”。门角右边有鸡鸭栏，下层关鸭子，上层关鸡。门角左边堆放着锄头、带柄砍草用的刀、斧头、扁担之类。左右两面泥土墙壁离地面1.5米处，钉有一排木钉子，挂着布口袋、筛子。往上的墙面，贴满了画报，每年的腊月都有新年画贴上，有很厚的几层呢。左边墙壁的高处，有一个燕子窝，每到春天，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

连接“客厅”的里面两间是相通的，中间没有隔墙。右边一间是妈的“工作室”，放有一个石臼，每天早晚妈在这里舂米、舂芭蕉芋。左边一间是厨房。窗口下方是一排泥土制的灶台，有三个灶位。里面的一个火灶比较大，是煮猪食用的，另外两个灶位是用来煮饭菜的。一天到晚，火灶的火从不熄灭，冬天时很暖和。厨房是我们的主要活动场地，一进屋就往厨房呆，围在火灶边聊天。客人来了，也在这里接待。

厨房的一面用木板隔成另一间房子，这就是卧室了。卧室的上方有一层木制楼，一来可以防护来自屋顶的坠落物，二来可以堆放粮食，存放腊肉、茶油缸等贵重物品。上楼的木梯是活动的，把它抽出来放到其他地方，等于上了保险锁。

房子前面是一块小平地，有周围邻居房子的墙围着，中间留有一个院门，院门上搭了一间木板小房子，是我的“小阁楼”。房子的右边还有一块菜地，边角上种有一棵石榴树和一些竹子。

老房子见证了我家昔日的欢声笑语和一家人幸福的情景。

在厨房里，有一天晚上，爸正式给已经上一年级的我起名字。一盏灰暗的煤油灯下，爸把我的名字写在本子上，教我怎么读，再让我自己照着字学写，他却在火灶边编竹篾。“碧”字很难写，二姐一遍又一遍地手把手教我写。文盲的妈拿着大姐寄来的照片，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在想念远在柳州参加铁路建设的大姐。之前我们上学时，老师是本村人，都是叫小名的，有的孩子就让老师帮起名。爸是读过书的，给我起的这个名字，既难写又难听，还被同学笑为“皮”，但我认为这是爸送给我的最好礼物，一生都用着这个名字。

在“堂屋”里，我还记得5岁时的一件事。有一天早上，爸把还在熟睡中的我叫醒，让我去捡鸭蛋。爸把鸭笼子打开，鸭子嘎嘎地自己往河边走了，地上留下一个个雪白的蛋，我整个身体钻进鸭笼子里捡蛋，弄得一身都是鸭屎鸭毛的。从此，我每天都早起去捡鸭蛋。

在妈的“工作室”里，小小的我被爸拉去一起蹬石臼，我整个人爬上去，随着爸的大脚一上一下地蹬。有时候，爸故意“偷懒”，任我怎么也蹬不起那沉重的木头杠杆。妈在下面用手翻弄着被舂得黏乎乎的糯米团，二姐在旁边把一部分舂好的糯米包成糍粑。

最快乐的是每年春节，大姐也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在屋里吃团圆饭，屋里充满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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