怄气多年 我终于明白他的孝心

一段真实的过往，一个铭心的故事，让痛苦埋葬在时间的荒野，让快乐飘荡在记忆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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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阿兴（化名）男66岁

已退休柳州人

文字整理：今报记者韦黎

人行善，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应该情有可原。可是一旦开始比较和计较，善行便失了味道。

1资助贫困的他

阿唐是我亲戚的儿子。

阿唐家非常穷，即使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也没有能力给他好的生活，更别提让他在学习之余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

阿唐的苦，我看在眼里。在他初三那年，我开始资助他，每个月都给他一笔钱，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再为钱发愁。

初三是极其关键的一年。我的资助解了阿唐的很多忧虑，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学习，成绩一路提升，考上心仪的高中根本不是问题。阿唐和他的家人都对我很感激。

顺利考上高中后，阿唐和他的父母亲自到我家表示感谢，他们直言没有我的帮忙就没有阿唐的今天。当我提出阿唐读高中和大学这几年我会继续资助他时，阿唐的父亲如释重负，好像有了我的帮助他就可以好吃懒做一样。他那副没出息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阿唐的亲生父亲，他这样的人居然生出阿唐这么有出息的孩子。

阿唐的父亲叫阿坤，他是我的远房堂弟。我打心眼里是瞧不起阿坤的。他只有阿唐一个孩子，自己也四肢健全，可却养不起家，更养不起孩子，这样的男人真是枉为人父。

不爽阿坤是一码事，资助阿唐又是一码事。总之那几年，我的眼里只有阿唐，话都懒得对阿坤多说几句，反正阿唐的所有情况他都会特地打电话来告诉我一声，我非常满意阿唐对我的孝顺，这正是我愿意一直资助他的原因。

一晃，几年过去了。

阿唐大学毕业后在外地顺利找到了工作。由于单位人手紧缺，一毕业他就开始工作，根本没有时间回一趟柳州。即使“十一”放假了，他也要加班。所以直到那年过春节，我才见到阿唐。

过年本是开心事，尤其是阿唐即将回柳州，我更加开心。可是那个春节，阿唐做了一些让我很不爽的事，我的心里从此有了刺。

春节回柳州，阿唐没有提前告诉我他哪天到柳州，坐的是哪趟车。以前他都会打电话跟我说一声，还说一回柳州就到我家看望我。他的这个变化让我有些心寒，我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毕业工作不需要我资助了，所以也不像以前那样敬重我了。

想归想，我还是不愿意把阿唐归入过河拆桥的行列，不愿意把他想得那么现实。我决定看看他接下来的表现再下定论。

亲戚间已经在传阿唐回到柳州的事。我猜，他第二天应该会来我家一趟。可是等了三天，直到除夕前一天，阿唐才来看我。

我非常恼火，当场指责阿唐把和同学、朋友的应酬看得比我还重要。阿唐委屈地解释，说那些聚会都是同学提前确定的时间，大家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改时间，参加完聚会，他马上就来看我了。

阿唐的解释其实说得过去，我的心却依然不舒服。我决定再看看。

初五我到一户亲戚家拜年。亲戚说，今年春节回家，阿唐给他的爸爸买了一部新手机，阿坤乐坏了，直夸这个儿子没有白养。

亲戚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看到我的脸黑黑的，她居然脑残地问我：“你资助阿唐这么多年，他还不是只给亲爸买新手机没给你买，没是亲生的娃仔，总隔着一层什么。”

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黑脸。是的，我非常嫉妒阿坤，我觉得阿唐在给阿坤买手机的同时应该给我也买一个，哪怕手机不贵，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的心意。我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亲戚打趣我，说明天马上让阿唐给我买个手机，免得我这个年过得不爽。

这顿饭吃得我很不舒服，我提前离开了亲戚家。第二天，阿唐真的给我送来一个新手机，还一个劲地向我道歉，自责考虑不周全。

阿唐补买手机的做法彻底惹毛了我。我只让他在我家待了几分钟，然后毫不客气地逐客。阿唐很难堪，但还是礼貌地告别。

我和阿唐的心结就在那年结下了。

2关系闹僵了

因为平时工作太忙，节假日也经常加班，所以阿唐的领导特批他过完元宵节再回去上班。

阿唐的这个特权在亲戚间引起了轰动，大家都夸他有出息，说那么多人都是过完春节长假就开始上班了，唯独阿唐特殊，可见他在外面混得不错。

阿唐的领导这么看得起他，我当然为他高兴。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我总是说一些酸酸的话，导致大家误会我不乐意看到阿唐有出息。有一次，我还和一个亲戚差点打架，就因为他说我资助阿唐是有利想图。

我看过很多故事，确实有不少人做善事不求回报。我不想违心地说我资助阿唐没有任何目的，我的人生境界还没到达那个高度。当初萌生资助阿唐的念头，我就是看在他成绩不错，将来可能有出息，所以才愿意掏钱帮他。我不求他把我当生父，只求这些年的善举能换来半个儿子。

我这样想，有错吗？我自认没错。

以前我还故作清高和客气，不敢在人前太表露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大家早就看穿我。现在大家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我以后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亲戚圈里的热议又换了主题，大家都在议论：我已经表明要阿唐孝顺我了，阿唐接下来该怎么做，他真的能做我的半个儿子吗？大家都在翘首看戏。

元宵当晚，我带着外孙出门玩。我前脚刚走，阿唐就去我家，去跟我告别，说他准备去外地上班了。老婆特地打电话给我，叫我快点回家。我一听是阿唐来了，于是决定故意整他，就是不带外孙回家。

我在外面逛了三个小时，也让阿唐等了三个小时。夜已深，我逛得腿都软了，外孙已经闹睡觉，但我就是不回家。老婆发来短信，说阿唐走了。一听说他走了，我马上飞奔回家。

我就是这样一个“作”的男人，我就是要让阿唐心存内疚，让他知道这个春节我极度不爽他，以后我们该怎么办，他看着办吧。

之后几年，阿唐真的很忙，回柳州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每次回柳州他都会来看我。而我，只要得知他要来，我肯定出门躲起来，就是不见他。我的逃避让阿唐很尴尬，就连阿坤都来劝我，说阿唐当年年轻不懂事礼数做得不周到，就原谅他吧。

其实旁人早就看出来，阿唐犯的不是大错，我不该这样对他。可是戏已经演上，我已经刹不住车，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我和阿唐的关系已经僵持了几年。这时，阿坤做了一件火上浇油的事。

阿唐每个月都会给阿坤一些钱孝敬他。这些年阿坤存了一些钱。他把我这些年资助阿唐的钱算了下，算出一个总数。他拿出自己和老婆的所有积蓄，把我资助阿唐的钱一次性还完了。

阿坤觉得这件事他做对了，殊不知钱是还了，可是阿唐欠我的人情却怎么也还不了。因为这件事，我和阿唐一家的关系更加糟糕了，见面连招呼都不打。

3明白他的孝心

我和阿唐一家的关系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即使阿唐亲自给我送来结婚喜帖，我也一脸冷淡，没有当场答应他一定会去参加婚礼。

以前我常听身边人说，人老了就像孩子一样任性。我以为这是谬论，当我也变得像孩子一样任性时，我才知道老人任性起来远比孩子要难伺候。

所有人都在说我难伺候、小肚鸡肠。我非常反感这些话。可是他们越这么说，我就越折磨阿唐，就是不给他复合的机会。

我大大地任性了一回，连他的婚礼都不去参加。老婆回家后告诉我，阿唐敬酒敬到我们那桌时没看见我，眼泪都流了出来。老婆都看不下去了：“你还要整阿唐到什么时候，阿唐孝不孝顺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咯！”

听完老婆的话，我陷入沉思。我一个人到河堤边散步，站在河边看了很久。一个亲戚散步经过看到我，打趣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要下河清净？今天最失望的是阿唐吧，他都在婚礼上准备了一个环节要特别感谢你，你居然没出现，真给他面子。”亲戚分明在责怪我。

回家后我跟老婆说起这个婚礼的环节，老婆并不知情。原来，阿唐是想给我们惊喜，所以没有提前说。可惜，他的计划失败了。

阿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人品如何我是知道的。整件事，他是小错，我是大错，如果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阿唐的人生也不会安宁。

我终于决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让老婆转告阿唐，让他带上新婚妻子来我们家吃顿饭。

那顿饭，吃得我心花怒放。因为吃饭前，阿唐把一个信封递给我，里面写着他原本打算在婚礼上说的话。我把信封拿回房间，快速地把里面的文字看了一遍。看完阿唐写的话，我才知道他一直对我心存感激，视我为义父。

人生真的不长。已经走完60个年头的我，多么希望能多活几年，多享受人生。可是我居然用近十年的时间和一个孩子怄气，实在太浪费光阴了。

现在，我要好好享受阿唐的孝顺，不再苛求他把我当生父，只求他能做我的半个儿子，让我享天伦。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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