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麻花辫

□林芳

一直羡慕有一头长发及腰的美女，那长发不管是天然的乌黑还是染成板栗色、酒红色的，飘飘悠悠或编成麻花或扎成马尾，也不管发际是否扎了花，穿上裙子、高跟鞋走起路来，那辫子随着步子一甩一甩的，万千婀娜如跳舞的精灵，让人看了不由得顿生爱恋之情。

曾经三丫姐妹几个都拥有及腰的长发，那个年代还流行麻花辫，每天早上姐妹们起床后用梳子一角从额中间往头顶到脑后一划，把满头长发分成两边，然后分别把头发编成麻花样。三丫很爱美，她会把她的长辫子扎得高高的，再绑上几色编成花的玻璃丝，飞跑起来，那玻璃丝头花宛如蝴蝶一般；有时候她会把长发扎两个羊角辫后再编麻花，扭成几绺再一圈一圈绕着扎花，最后用发夹夹住固定好，拿来镜子左瞧右望，发现绕圈圈的辫子如同两朵盛开的花贴在脑后，才满意地出门找同伴玩。听着同伴赞美的话语，看着她们羡慕的眼光，三丫心里那个得意啊……

梁家姑婆是卖小百货的，她那装货的担子里总是有小姑娘喜爱的各色玻璃丝，她的小摊铺前经常聚集着那些长发爱美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仿佛一群小麻雀一样。买到中意的，抓在手上紧紧的，生怕被小姐妹抢了去；没有选上好颜色的，则一脸的惋惜，这个喊：“梁姑婆，你几时去进货？记得帮我要红色的回来。”那个说：“我要黄色的。”“我要紫色的。”生意好好，梁姑婆乐得那张老脸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三丫至今还记得每周烧水用茶籽洗头的时候满盆头发的样子。那茶籽是她跟姐妹们到生产队的茶岭上捡的，到洗头的日子，姐妹几个把茶籽装在一个布口袋里，用刀背或锤子锤碎，放到锅里煮或放在开水里泡，等到水里散发出茶籽特有的香味，有很多泡沫出来的时候就轮流舀茶籽水洗头了。由于头发长，低头擦干水怕拖地，结果每一次都得站到洗衣台上才擦，擦干了把头往后一扬，头发顿时随着昂头的动作划成一个好看的弧线才妥妥地贴在身后，由于头发长梳好久才完成洗头任务，每一次洗头出来那一张小脸总是红霞满面，大姐老说三丫“脸红得真像家里那只下蛋的小母鸡”。天热了也有直接到河边洗头的时候，那时洗头来来去去除了茶籽就是海鸥牌洗发水了，海鸥牌洗发水滑滑黏黏的，很香。洗头要一点点就能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站在河水里把长发解开弄湿，擦一点海鸥洗发水，低头抓抓抓揉揉揉，不一会儿从头皮到发梢全是泡沫，鼻子里飘满的是那香香的味道。低下头往水中左右甩甩，满头泡沫一下子就随着流水飘远消失了，擦着柔顺的长发，看着水中的倒影，体验着“长发及腰，年华似水俏”的美好时光，三丫满心欢喜。

三丫的二姐18岁了，长得又高又漂亮，留了一头及膝的长发，二姐最会在她的长发上做花样。她会编4股麻花辫，会在每股小辫子上扎上各种颜色的发带，会盘头发，看起来像图画上的明星一样漂亮。每一次梳好长辫子，二姐会穿上柳州姑姑送给她的那双红色皮鞋，唱着“十八姑娘一朵花啊一朵花”跟她的同学相约出门。三丫不会忘记，村里那个学习成绩最好的赵斌哥每一次见到二姐时，两眼发直、双手无措的样子，更不会忘记自己偷看赵斌哥写给二姐的那一封封求爱信的事，信里赵斌哥把二姐称为“我的迷人麻花辫”。看着赵斌哥那一手好字，想到他那英俊的样子，情窦初开的三丫天天期盼自己的18岁快快到来，她一直认为等到她18岁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如赵斌哥一样优秀的白马王子给她写上“我的迷人麻花辫”之类的信。

日子悄然而过，不知道从哪个时候起，大街小巷新型发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大海报上的麻花辫风景变成了异域风情，大波浪、小波浪，金黄的、板栗色的、酒红色的各色染发烫发成了姑娘们的最爱。学生间不再流行麻花辫了，校园里清一色的大包头。为跳出农门而拼命读书的三丫忘记了她18岁的期待，在成为大包头之前，她跟同伴嘻嘻哈哈地把自己的迷人麻花辫定格在那一张张发黄的照片上，成了相册里永久的记忆。

如今留长发的人扎麻花辫的少了，偶尔在大街上见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甩着长辫子的，三丫忍不住地想起自己长发及腰的日子，想起青葱时代的种种，再次感叹美好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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