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35岁的章缘霞丧偶。为了儿子，她没有再嫁，孤儿寡母艰难地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就在缘霞45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位外国客人，让她意外遭遇了一场来自异域的火一般

比尔那大胆热烈的爱情表白，令缘霞重新焕发出往日的风采。配图：罗永鸿讲述人：章缘霞的好友陈彩月（化

名），56岁，退休职工记者：朱英玉通讯员：叶青初相识暗流涌动

2000年，冬日的阳光依旧穿不透密实的云层，章缘霞像每天一样往返在上下班的途中。

缘霞已经45岁了，孩子他爸离开这个世界整整十年。十年的情感空窗，映照出她清冷的心境，如今，淡泊、无欲，才是她每天度日的佐餐。

就是在这样一个静如死水的下午，一个突如其来的越洋电话，在缘霞心中掀起了微澜。

电话是哥哥阿俊打来的。阿俊旅居加拿大多年，他在电话里说，近期内将回国探亲，顺便带他的朋友—— — 公务员比尔，来柳相亲。

此前，比尔委托阿俊通过国内的朋友帮他物色了一个女朋友。此女名叫全秀，是一个条件相当不错的女子，比尔看了全秀的照片后也很满意。

阔别多年的哥哥回国探亲，这在缘霞家里无疑是一件大事。连续几天，缘霞忙里忙外，悉心准备，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她既要让哥哥回来住得舒适，吃得满意，还要让那个同来的外国人看看中国女人的持家本领。

2000年底，阿俊从加拿大飞抵广州，又从广州转乘国内航班飞回柳州。那天，打扮得漂亮得体的缘霞到机场接机。

机场大厅里，风尘仆仆的哥哥朝缘霞走来。在哥哥身后，跟着一个牛高马大的外国男人，那个男人也看到了缘霞，他在哥哥的指示下，远远地，朝她友善地招手……在缘霞眼里，每个外国人都像一个人。看到比尔时就是如此，他的样子根本没有在她的心里投射下一个影子。她是一个没有梦的中年妇女，多年的寡居，已经让她没法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集中注意力，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个外国人，难以沟通，且是来跟别人相亲的。

但是对比尔来说，却并非如此。既然能够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相亲，他必该是心怀浪漫之人。怀有梦想的人，就有颗驿动的心。

从机场出来和阿俊一起用目光寻找他妹妹的那一瞬间，比尔就看到了人群中静静站立的缘霞—— —一个不耀眼、不妖媚、不年轻的女子，她那对远方亲人的企盼都聚拢在安详的眉头之上。中式立领的夹袄，将她娇小的身体包裹得像颗圆润的奶糖。远远看去，不太年轻的她，皮肤仍然漾着水波，领口上的那朵梅花，在她的脸颊上倒映出一小片红艳。她温婉的样子，跟外国女人的爽直相比，如此独树一帜，好比精致的青花瓷，升腾起袅袅淡香。

总之，她让他感到很舒适。所以，他当时就不由自主地朝她笑，招手……47岁的比尔在7年前离了婚，他梦想中的妻子，具备温柔、善良的特质，他一直认为，传统的中国女人，就是他对女人评价的终级最美。

在缘霞父母家，能说汉语的比尔很快摆脱拘谨，和大家愉快地交 谈起来。缘霞对比尔的态度既矜持又不失礼节，恬静又不乏热情，显得雍容有度、婉约得体，比尔更加自觉不自觉地感受到她身上透出来的美好。

比尔有意无意地找话题与缘霞交谈，心无芥蒂的缘霞也都从容应答。几番应对之后，比尔心中不禁暗流涌动。

风云变目标转移

第二天晚上，比尔依旧在缘霞母亲家里用餐。晚饭过后，阿俊带比尔来到河堤，欣赏柳州夜景。

冬夜的江面，清静平和，但比尔此时胸中却翻江倒海，心不在焉。

阿俊说，明天我们就约全秀见面吧。

比尔说，不急不急，过几天再说。

阿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不急不躁，为何今晚他看起来像头笼中的熊那般慌里慌张、六神无主？比尔摇头不答，唉声叹气。

阿俊一再追问，究竟是为什么？比尔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脱口而出，他看中缘霞了！除了缘霞，他不想再见别的女子。说完，他歉疚地看看阿俊，摊开双手。

比尔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阿俊措手不及。不是自己妹妹不好，问题是自己已跟国内的朋友约好，向全秀推荐比尔，现在这个情况，自己如何向朋友交待？在阿俊这个中国男人的眼里，从客观条件上看，全秀也确实胜他妹妹一筹，30来岁，未婚，气质高雅，容貌出众；而妹妹，青春远逝，红颜已老，而且还供养着一个上大学的儿子。被经济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她，哪里有闲心与比尔谈情说爱？比尔说，他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他发现缘霞身上具有很多东方女性的传统美德，比方说吃得苦，受得累，知书达理，尊老爱幼，勤俭持家等等……比尔说，当然，你可能会说全秀同样具有这些优良品质。但我先见到的是你妹妹，而不是全秀。我喜欢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阿俊告诉比尔，自己的妹妹思想保守，性格内向，不会答应他。

他劝比尔理智些，先见见全秀，不行再说。

比尔急了：“再提全秀，我就回国！”

表心意如临梦境

阿俊拗不过比尔，将比尔的心思告诉了妹妹。

缘霞惊得脸色煞白，瞬而转红，当即说“不”。比尔的唐突，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她来说，哪有什么美感，简直像一碗大肥肉，让素食已久的她严重消化不良。

当晚，比尔在宾馆给缘霞打来了电话，毫无疑问，他吃了闭门羹，遭到了拒绝。他第一次体会到中国女人身上那种保守、矜持、低调的风格。

但这一切都不是缺陷，汇聚起来，反而形成一种神秘的美感，仿如云端透露的缕缕霞光，将他的心映照得红彤彤的。于是，他非但无强烈挫败之感，反而安慰自己鼓励自己。追求爱情，需要工于心计，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第二天一早，比尔订下了回国的机票，转道广州独自归国了。

一个星期之后，比尔在家乡温哥华拨通了缘霞家的电话。

比尔说，他离开了中国，但再也无法走出缘霞的世界，他认定缘霞就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

他希望缘霞能再考虑一下，夫妻做不了，做朋友也行。

这来自遥远国度的声音，载着一些情爱的音符，漂洋过海，徐 徐吹进缘霞的耳里。很多年了，没有人跟她说过关乎爱与思念的絮语，缘霞的耳里痒痒的，她似乎感觉到，耳里那些绒毛都随着比尔让人难为情的情话轻轻飘摇。

这一晚，比尔的越洋电话打了两个多小时，缘霞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次日晚8时许，比尔的电话又来了，一打就是3个小时。

在这之后，比尔的电话天天如期而至，每次通话都超过两个小时，直令缘霞骑虎难下。她只好向哥哥求助。

阿俊说，比尔的举动虽然浪漫，但他生活态度很严谨，对待婚姻、家庭甚至比中国人还崇尚忠诚和责任。另外，比尔虽算不上富翁，但也是个中产阶级，家有别墅一幢、轿车两辆，月薪很高。他性格开朗，为人诚恳，待人大方，即便在加拿大的上流社会，也算得上一个佼佼者。

缘霞低着头听着，听着，一声不吭。

“不过，我徐娘半老，早已过了做梦的年龄……”话语之间，缘霞的眉宇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阿俊看在了眼里。

第二天，阿俊给远在广州读大学的外甥小辉打电话，把比尔追求他妈妈的事告诉他，并征求他的意见。

令阿俊感到意外的是，外甥小辉非常开明、爽快，他当即表态，自己非但不会干涉妈妈的自由，而且真切地希望妈妈能有一个好归宿。

入夜，缘霞一个人默默地靠在床头，心事随光影浮动。不知有多久了，缘霞没有如此恬静地品味过月色，这种美妙的体验，必须是在这样一种心态之下进行—— — 温柔的、滋润的，还有一些细微的蠢动，像蚕食，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这是一种寂静舒适的享用，享用的另一端，也应该是连着另一个人的，他牵了这根线，在暗暗地呼应，所以，这一切并不是一个人的无聊之举。

现在，那一端，就是比尔。

想到这，缘霞感觉耳根微微发热。

丈夫去世后，自己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拉扯儿子，悽惶度日。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如今，儿子都上大学了，她是不是也应该……缘霞一夜无眠。

诉衷肠打破坚冰

天放亮了。

缘霞突然对每个崭新的日子有了莫名的期待。

比尔的电话依旧是每晚必打过来，每次拿起话筒，缘霞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努力呈现给比尔那种得体、稳重的气质。她的年龄，不允许她雀跃，毕竟她需要考虑的太多太多，她蛰伏已久的生命实在经不起些许的折腾。她矛盾，答应他吧，语言、习俗不同；不答应他吧，那一夜她却真的为他失眠……缘霞决定，直接地问一问比尔。

缘霞问，我历尽坎坷，是个失伴的双栖鸟、半死的连理树，人老珠黄，你为什么偏偏看上我？比尔说，正因为你经历过磨难，所以才更加吸引我。在我看来，磨难是一种财富。我对中国非常了解，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希望找一个中国女人为妻。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中国女人的美。

缘霞甜蜜地笑了，这段时间的情绪，让她仿佛回到了二八年华。

她细细地回顾起比尔的样子来。其实，比尔是那种相貌俊朗、温文尔雅的男人，他有着良好的文化修养，最重要的是，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对中国文化也十分精通。

平心而论，比尔没有哪一点配不上她……缘霞轻轻地放下电话，有了一个念头。

第二天，她报名参加了夜校英语班学习。

2001年夏天，比尔邀请缘霞母子到温哥华游玩，说自己的母亲很想见见她娘儿俩，一切费用由他承担。

实际上，缘霞也很想带儿子去一趟，看儿子跟比尔是否合得来。如果合不来，就趁早跟比尔讲清楚，以免耽误了比尔。这个年纪的女人，还是以亲情为重，爱情次之……不久，等不及的比尔竟赶到了柳州，专程来接他们母子俩。

在温哥华，小辉跟比尔非常投缘，两人一见如故，无话不谈。

当他们交谈的时候，缘霞就欣慰地坐在一旁，比尔的宽厚随和、风趣幽默，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缘霞看着他，再看看儿子，笑得很柔软很柔软。

这真的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缘霞的心海终于破冰。

缘霞与比尔在温哥华举行了婚礼。

2004年，缘霞和儿子同时成为了温哥华的永久性居民，儿子还考上了硕博连读研究生。

2009年7月中旬，缘霞回柳探亲。飞机降落龙城，缓缓走进机场大厅的那一瞬，缘霞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柔弱的女子，孤单地伫立，而一个高大魁梧的外国男人正在不远处，向她热烈地招手……

（故事仅为讲述者个人自述，

一切责任由讲述者个人自负。）

生活在每一个人的生命棋盘里安置了一颗又一颗棋子。

每一颗棋子，就是一个际遇。

一开始，我们为当头炮寻找炮架。最初的爱恋，就是中间那颗炮架。隔炮打子，瞄准，射向目标。

这时，回过头来，炮架已经不再是炮架，它离这颗炮很远很 远了。孤炮往往难鸣。

那么，出车。

往往是这样，要么横冲直撞，要么不攻击，巴巴地在路口守着那么一两颗要害之子，伺机而动。

没招的时候，还可跳马。起跳这一刻，第N个回合的落脚之处并不那么直观。曲曲折折，迂迂回回，弯弯绕绕，都是它的精 妙所在。

马跳连环不用车。缘霞放掉了她的那颗期期艾艾的车。跳马时，一脚踩到了比尔这颗棋。

这，成就了她幸福的际遇。

呵，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话题。想想看，你生命中最美好的际遇是哪一颗？你跳马之后，落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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