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我曾经沉迷过

放手，终于成了她无奈的选择。配图：罗永鸿前言

一个保守规矩、诚挚直白的男人，像一杯白开水，寡然无味，却是安定生活之必需。这，就是易刚。

易刚与沉馨在青春的岁月里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作为感性的女人，对沉馨而言，这段恋情影响了她的一生。由于当时分处两地以及年龄差距，易刚的母亲极力阻挠他们相恋，导致了这对有情人永远的痛苦和遗憾。之后两人也有多次机会在一起，却因为双方都已有伴侣，尤其是易刚，是个家庭责任感很重的男人，面对旧情人一次次抛来的爱，他都选择了放弃。

时过境迁，最初的与最热烈的爱往往已被岁月制成标本，只适合于静静地展示在情感生涯的长廊。如果已经适应了当下的静好与和谐，那么，还是不宜轻易去打破和放弃。

#“天天各自忙，情意放心上，平时少问候，新春送吉祥。不图啥回报，只求你安康，见字如见面，友谊比天长……”2010年的钟声敲响之时，易刚又收到了来自远方的初恋情人沉馨的信息，这已是他第五个年头收到她发来的短信了。与此同时，他也会发给她同样温柔的文字。

这是他们前些年的一个约定：为了维护各自的家庭，为了避免旁人的流言蜚语，彼此尽量不要见面。倘若心里还装着对方，就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时，发条信息，以示问候，寄托相思。这样的约定似乎太不近人情，但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曾经难舍的情人，已经成为一般的朋友，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邻家女孩两情相悦

上世纪70年代初，易刚的家从柳州市被下放到广西西部一个县城，沉馨的家随后也从邯郸市被下放到了这里，两家毗邻而居。80年代初，易刚家搬回了柳州。这时的他，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

一天，家里的一个熟人—— — 杨大姐从县里来到了易刚家，提到了易家原先在县城居住时的那个邻家女孩沉馨。令易刚想不到的是，杨大姐说沉馨其实一直都在打听他的工作地址。

杨大姐走后，易刚坐在书房，慢慢地搜索起关于沉馨的记忆……其实他们相邻之时的交往并不多，她是一个被淡淡的香气包裹的女孩，她的眉目，有蜜桃的清润，她的笑靥里，透出的是一股甜香。

就是这么个美好的女孩，今天，生活把她往他这里送。易刚想到这，心微微一动。

不久，易刚收到了沉馨的来信，毕竟是首次交往，信中就没有什么暧昧的语言，但是，他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哪个女孩会无缘无故主动来信呢？只有对对方的好感超出了自己的矜持，才会这么做。

事实正是如此，日日书信往来，她对他的倾慕之情渐渐溢上纸端。他有些淡淡的苦恼，他也喜欢她，但她年纪太小，还在读书，跟她谈情说爱的意义到底有多大呢？他左右为难，在信中应付她：等你长大后再说。

大多女子在初恋时，是极其冲动的。为了易刚这句含糊其辞的文字，沉馨居然跑来了柳州！这下可急坏了易刚，他好言将她劝了回去，但她已无心读书，最后退学顶了家长的职，进厂当了一名工人。

她为人与做事的热情，深深地感染了易刚。爱的情愫，像燎原之火，终于把慢热的他浑身烧了个透。易刚放下顾虑，和沉馨鸿雁传书将近一年，尽管见面很少，他们已深陷爱海—— — 单纯的感情就是这样。

然而，作为过来人，易刚的母亲却对一个现实问题产生了忧虑—— — 两个年轻人两地分居，怎么结婚？沉馨年轻 、漂亮，是否会变心？最重要的是，儿子还要等她几年，她才够结婚年龄。而自己的身 体一年不如一年，到那时还不知有没有精力带孙子？！林林总总，与其选择一个不知好坏的未来，不如选择一个没有开始的结束。母亲决定阻止这段恋情。

热恋中的人，哪里经得起如此的当头一棒。沉馨失魂落魄地寻来柳州。她可怜楚楚地站在他的面前，要从他那里争取到最大的力量。是的，他当然要坚持。他的回答是—— — 继续。

母亲见此情景，以泪洗面，并以死相逼，非要他俩断了恋爱关系。在亲情与爱情的两难抉择中，易刚渐渐地模糊了目标。

屈从家庭无奈分手

和沉馨分手是易刚提出来的，他不敢面对她，只能用文字的方式，慢慢地说出自己无奈的想法。

他首先声明，原因不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而是母亲的忧虑：一是她年纪太小，情感漂浮不定；二是两地分居，无法调动。三是他大她6岁有余，等她到了结婚年龄，他已差不多进入“困难户”的行列。而他又是独子，母亲不可能让他这么晚才结婚；四是她青春靓丽，追逐者众，没有安全感；五是……她痛哭失声，将信撕个粉碎！电话那一端的她，再次向他表示自己的一往情深，但他以沉默来代替了拒绝。她愤怒地大骂：“你这个懦夫！”一周后，一封挂号信寄到他的手中：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我的心里凝集了太多太多的无奈，太多太多的悲哀。尽管很痛很痛—— —这段恋情将会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但我还是理解你的决定。毕竟母亲只有一个，而恋人可有无数……你母亲太渴望有个孙子，而我又未到婚龄。既然现在不能给你一个温情的小屋，那么就不如送你一个翱翔的天空……他心情凝重，眼睛潮湿。

沉馨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心若止水，难起波澜。他的激情，已经跟随她的脚步而远去，他要歇一歇，生命才有可能重新生长一些爱的活力。

但母亲却心急如焚，四处为他张罗对象。疲于应付，他也接触过几个女孩。不是他不“来电”，就是别人嫌他“太憨”。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沉馨，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公平—— —别人在痛苦煎熬，自己却潇洒恋爱！3年了，他形单影只，孑然一身。每当母亲与他提及婚姻一事时，他就会对母亲迸发出无名的怒火，他的恨与怨，都在那一刻释放。

1991年，母亲被查出患上了癌症，并已扩散转移。

易刚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奄奄一息的母亲把他唤到床前，她的表情复杂，眼里交织着牵挂 、懊悔 、内疚。母亲告诉他，她在后来的日子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善意的阻挠，给儿子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她想挽回，于是专程跑到了沉馨家。但为时已晚，沉馨已经嫁人！母亲只得无奈地返回，并一直瞒着他……母亲话未说完，埋藏在易刚心中所有的怨气已经烟消云散。他恨自己，跟母亲赌了这么多年的气，而立之年都没有找到对象，直至母亲行将谢世，仍不知自己的儿媳是谁！他伤心欲绝，跪在母亲的病床前，声泪俱下地痛斥自己太浑 、太任性 、太不懂事了！国庆节前，母亲走了。走时，她没有闭上双睛，她还想留一寸目光在人间，看着她的儿子，守护着他的婚姻。

再次相见难续前缘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易刚写信给沉馨，请她不要记恨他母亲。

几天后，易刚接到了沉馨的电话。那个曾经让他忍痛舍弃的声音，像电一般击打着他的血管。然而颤栗之后，他们之间竟沉默了。

她来了。还是很年轻，只是看他的目光，不再是浅浅淡淡的，像春天的微风那般有清新的暖意。她深深地凝视他，是一个在爱情里思索过人生的女人才有的成熟之魅。

心动像闪电一样，旋即飞逝。母亲的目光，似乎就缭绕在他和她的周围，他的心中，又全是母亲的样子了。沉馨这个真实的人，反而无法走进他的悲痛之中，所以，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他只是跟她说一些象征性的客套话，两个人从南站走到北站，又从北站走回南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沉默，再沉默。

第二天，他送她登上列车，她拿出了一封信—— —既然你心无所属，若不介意一位已婚之人的话，请让我来照顾你吧；如果你更看中一个女人的贞操，那么我允许你失身后，再与你续缘。昨天见面，你为何不问问我的家庭和生活怎样？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是我今生割舍不了的牵挂。

你不用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爱”吧。我只想请你答复我，我提出的这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条，你能答应吗？列车渐行渐远，他的心里慢慢地，溢出苦味。

他给她回信了：我是一个传统的人……或许正因为我的这种憨厚，才吸引住你……你已经有了家庭，就把原来的感情埋葬吧……

道声珍重相约来生

2005年12月底，沉馨又来了。

而此时易刚已经结婚12年了。

生活告诉他，平静淡泊，虽然无味，但它是婚姻生命维持下去的白饭粒。

沉馨这次，带了人 、钱而来—— —她已经移居深圳，并在那购有房产，还承包了一幢大厦的两层铺面做生意，业务繁忙，以后不再有什么机会来柳了。沉馨的意思，若易刚愿意，可以净身出门，把所有的财产留给妻子，跟她去深圳，管理自家的账目……她说：“我感觉你的婚姻生活并不理想，可能跟我一样，是一对‘凑合\’夫妻……我不否认他对我好。但一个好人和一个伴侣，那是两码事。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头再来？”一边是终日相守 、体贴入微的结发妻子，一边是海誓山盟 、一如既往的初恋情人；白饭粒 、朱砂痣；现实 、梦想……良久，易刚终于摇头：“不行，这样做，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沉馨怒道：“那你对我的亏欠又该如何弥补？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尽管我们至今连手都没有拉过，更谈不上搂搂抱抱。但我付出的是从少女到中年都未曾改变的 、最真挚的感情……”“不错，我面对着你，只有亏欠，没有贡献。因而，自与你分手以来，我从初春时节到隆冬岁月，都无时无刻不感到深深的愧意。”“就算你的愧疚之情发自内心，又有何意义？20几年的岁月沧桑，季节交替，你留给我的只是痛苦的 、梦幻一般的记忆。”她愤恨不平：“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我确实是因你而饱受伤痛！”“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但拥有一个人就一定不要辜负。除非其对你不好。以你我目前的各自婚姻来看，彼此的配偶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我家那个对我确实不薄……”“如果是我，我会比她对你还好！”她流泪了。

他给她拭泪，说：“即便没有，也不能把自己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否则，良心会终身不得安宁，我们不能太自私……我们这代人的思想还比较保守，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开化，把离婚当成时尚！若你硬想赶一轮时髦的话，我们不妨做一辈子的暗恋对象吧！逢年过节，相互发个短信问候一下……如果真有来生，我们再组建家庭。”放手，终于成了她无奈的选择。

翌日清晨，他的手机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你的冷漠让我身心俱疲！但我既然喜欢你，就会包容你一切，哪怕是你对我的伤害……只是有一段情再也不能继续，有一个人再也不能相依，这着实让我心痛不已！决定放弃你的那一刻我哭了，我的眼泪证明了我是真的很爱你……也许你说对了，这都是命……但请永远记住：你的世界，我曾经真的来过……“就算和你走不到天涯，我的心始终为你牵挂。你的世界，我同样曾经真的来过……”他摁动拇指，那些夹杂着岁月痕迹的旧日情怀，随着电磁波，消散在遥远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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