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根坚韧的拐杖

易星 绘

[情感工作室]由一五八医院妇产科中心诚意特约

讲述人：覃先生 男 46岁 鹿寨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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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今报记者洪静

我是你的眼，我是你的生命，我是你的呼吸……这些语句经常出现在情歌里，也出现在情人的嘴里，可世间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今天将讲述一个关于“拐杖”的故事。

车祸失去一条腿

覃先生看了关于“盲弟”征婚的报道，心生感慨，给记者打了电话。

他的人生经历很曲折，也很温暖。

他老家在鹿寨，十年前搬到了柳州。他只有一条右腿，左腿在一次车祸中被碾得粉碎。他的身体少了一条腿，但在精神上并不残缺，爱，给了他完美人生——

26岁那年夏天，他跟朋友学开摩托车，熟悉了基本操作，他便独自上路。

胆大包天，这样的性格很危险，覃先生恰恰如此。一天傍晚，他开车在马路上“兜风”，胆子越来越大，车速越来越快。在一拐弯处，突然杀出一辆高顶篷，慌乱之时，来不及刹车，与汽车狠狠相撞，他掉了下去，车子碾过他半边身体……

醒来时，命保住了，左腿却丢了，人生顿时一片黯淡。

26岁，多么年轻，前路正长，未来如何走下去？他根本不敢想，那些日子，他只想到一个字：死！

有时生比死更需要勇气。

妈妈和妹妹每天守在他身边，父亲拼命挣钱给他换药费，家人用亲情和爱守护他破碎的身子和心灵。妈妈的泪水，父亲的心酸，妹妹的渴望，他选择了苟且偷生。

出院后，工作丢了，女友跑了，命运再次在他伤口上撒了几把盐。

一个人若疼到极致，便会麻木不仁，他变成了一根木头。每天，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风雨或者阳光，绝望地送走一天又一天。

伤后3个月，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她是妹妹的同学，小他两岁，虽未及青梅竹马，也算儿时铁杆玩伴。他上大学时，她却早早地嫁为人妇。

他们的人生如两条平行铁轨，似乎永无相交之时。

寒暑假回来，偶尔听妹妹提起，她的丈夫嗜酒如命，而且爱赌，还是一个暴徒，经常把她打得一身青紫。

后来，妹妹很少说了，她基本消失了。

那日，她回娘家，听说他的遭遇，买了些水果前来探望。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的他时，泪水突然奔涌而出：怎么会这样？！

他受不了那眼泪，觉得简直是一种讽刺。一个曾经在他眼里十分悲惨的女子，竟然反过来同情他。看来，这世上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谁比谁惨？他觉得自己已经垫底。

他费力地翻过身子，留给她一个冷冷的背影。

她轻声安慰：别灰心，人不可能一辈子倒霉，也不可能一辈子走运，说不定哪天命运有了转机。如果你不嫌弃，我会常来看你，好吗？

他不知道如何作答，觉得人生真是一个天大笑话，好比在寒冬腊月里，有人穿着棉衣棉裤，却被冻死了；而有的人打着赤脚，却还能好好地活着。

生命有时如一场幻影。

少时玩伴来到身边

两天后，她又出现在他面前，还带来了自己养的一只土鸡和一些土鸡蛋。他茫然地望着她，她被生活摧残，但脸上并未留下太多被摧残的痕迹。24岁的女子，毕竟年轻，经得起世间风雨。

跟别的24岁女孩相比，他感觉她还是有些不同：温和、坚强，执著但不固执，随和而不随性。

她脸上始终挂着暖暖的微笑，那天，她一直不问他的伤，不问他的痛，只是回忆他们的童年往事。

他被拉回快乐的时光。

“有一次，我们躲猫猫，你竟然躲进了猪栏，我和你妹妹找了很久，最后还是你自己忍受不了跑了出来……嗯，现在我还闻到一股猪粪的味道。”她呵呵大笑。

他也笑了。童年时光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页，无忧无虑，纯真无邪。那一页在现实中虽然翻了过去，但在记忆中却是不朽。

受伤以后，他的脸一直笼罩着阴云，那天他第一次笑了。

告别时，她轻柔地说：“有空再来。”他挥挥手，目光中带着一丝眷恋。

果然，她经常来访，两家之间距离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她骑一辆单车，有事没事都会上他家，聊聊天，说说笑，随后离开。他慢慢地习惯了她的探望，习惯了她停车的声音，她的笑声。她是家人最受欢迎的客人，因为她的出现，他变得乐观起来，甚至试着拄着拐杖行走。

两个月后，她一个星期没有露面，他六神无主，心中七上八下，担心她有事。果然，第十天她出现时，眼角还有一大块淤青。

她又被打了，一只眼睛差点瞎掉，住了几天院。

她平静地诉说自己的经历，男人赌输了，回家喝得酩酊大醉，她数落他两句，男人便暴打她一顿，骂她是扫帚星。挨打已是她的家常便饭，她痛，她恨，但她忍，只是为了孩子。

孩子还小，需要一个家。

他为她愤愤不平，骂那个男人禽兽不如，他问她：你从来没想到离开吗？孩子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对她的成长会好吗？

她久久地沉默。

3天后，她又来了，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他一看：离婚证！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早想离婚，可没有勇气。”她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好像解脱了。

除了孩子，她什么都不要。几乎净身出户，终点又回到起点，她带着孩子住进了娘家。

娘家和他同一条街，很近，十几步就到了。

为了生计，娘家为她开了一个小店，她努力经营，生意不错，笑容重现在她的脸上。每天她会抽空去他家，跟他谈论小店的经营，生活中遇到的种种快乐，甚至未来。

未来，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从断了一条腿后，他的未来便成了一场梦。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开门面，一起挣钱，我想一生一世做你的左腿……”她的脸红了。

那一句话狠狠地撞击他的心灵，童年、车祸、重逢，像一部言情电视剧。作为男主角，他不知道该如何演下去。

命运多舛共同面对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去保护一个女人和孩子？他会成为她的负累。

一天，她温柔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迟疑之时，她已经把拐杖递给他，轻轻地扶着他走出家门，走到自己的店铺，她说：今天你帮我看店，我去进货。

他非常紧张，称自己不行。她调皮地说：我说你行，你就行！

起初，他如坐针毡，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腿，或是同情，或是笑话，其实别人买了东西，很快离开。遇到熟人，对方也只是友情问候。他们的事情在街上已经成了旧闻，大家都觉得两个可怜人在一起，合情合理。

傍晚时分，等她回来时，他已经适应了，觉得那一天过得特别快，也特别有价值。她第一次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阳光瞬间照进了他的生活。

从此，他每天都会去她的小店，孩子很喜欢他，总是围绕他身边欢叫：“叔叔，我来帮你。”三四岁的小妞像个大人，为他倒开水，帮他拿东西。

有时，他会抱着她，用胡子扎她的脸，孩子呵呵大笑。看到那一幕，她脸上幸福洋溢。

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噩运总是莫名其妙地尾随而来。两个多月后，孩子厌食，整天无精打采，小肚子慢慢鼓胀起来。因为忙碌，他们只是给孩子吃些消食片。又过了月余，孩子竟然晕倒了，两人赶紧带着孩子去医院，诊断结果晴天霹雳：肾母细胞瘤晚期。

天仿佛塌了下来，他们无心做生意，带着孩子到处看病，寻找一线生机。

没钱，两个家庭的父母都拿出多年积蓄。可钱并不能挽救孩子的生命，她一天天消瘦，一天天衰竭下去，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一步步地走向死亡，那种痛让他们肝胆俱裂。

孩子要走的最后时候，伸手要他抱。他把孩子轻轻地抱在怀里，她在一旁抽泣不止，孩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们。

整个过程，孩子的生父都没有出现，小小的她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

两个苦难的人因为苦难相爱，又因为苦难结成了夫妻。婚后，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像很多男人一样顽强地站了起来，他要负责，对那个家和所爱的人负责。后来，他和妻子经营了一家服装店，他像正常人一样，在柳州和家乡之间跑来跑去，进货出货。

夫妻轮流转换角色，要么男主内，女主外；要么女主外，男主内。夫妻恩爱苦也甜，生意越做越大，他们慢慢成为当地的有钱人。

后来，他们移居柳州，在这里买铺面买房子。

结婚20多年来，夫妻间从来没有发生争吵，他们都怀着感恩的心，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他们感谢彼此相伴，她一直是他的左腿，而他一直是她的心灵拐杖。

他们相约走过一生，永不分离。爱，已经将彼此融入彼此，他中有她，她中有他。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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